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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书斋 > 六神格格的团宠日常(清穿) > 第30章 起名了
 
这是他的二格格。

四爷靠近她, 想要伸手触碰。

然而他此时为无形之灵,只有虚影从女童身上穿过。

随着女童向外奔跑,四爷不受控制地被吸引在她身侧, 与她一同向前。

他听见女童唤那名中年女子“院长妈妈”, 知晓了她不知亲生父母是谁、在何处, 被衙门的善堂收养抚育。

除了她以外, 一切都模糊不清。

时间仿佛化作流光飞逝, 四爷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个名叫“吴希”的小女孩从女童一点点长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周围隐约的轮廓和声音,告诉四爷,她上了学堂,被夫子夸奖,被同窗喜爱。

她起初脖颈上围了一条红色的领巾, 然后又换成了胸前一个铜板大小、金红相间的徽章。

她似乎很骄傲能拥有它们。

原来他的二格格长大后,是这般模样吗?

如同他想的一般, 仍然是纯善的性子,笑得更加明媚,一看便让人心生欢喜。

四爷猜测, 这或许是二格格的前生或来世。

眼见少女逐渐成人,女大当嫁, 四爷怀着一腔老父亲的慈心, 等着挑某位尚未出现的男人的茬。

但他并没有等到, 便再次感觉自己被高高抛起,落在一片虚无之中。

这里没有二格格的影子,四爷甚至连自己轮廓都感受不到了。

数不清的讯息汇成一波波海浪,向他涌来——

四爷看见了很多个“自己”。

没有底线地宠溺着武氏的“自己”, 跟兄弟争夺女人失去亲王之位的“自己”。

还有各式各样为了所谓的“真爱”失去理智和原则、妄为胡闹的“自己”。

四爷知道那并非占据他身体的妖魔鬼怪。

那也是他,只不过是被七情六欲支配的他,而不是完整的他。

四爷对着虚空大喊,“你们究竟是何方妖孽,为何要咒爷害爷?”

虚空之中似有许多魂灵聚集在远处,传来无声的回答。

——那是因为,我们爱你呀。

——你太清冷了,我们想让你拥有很多的爱。

四爷冷笑着质问:“爱?你们又知晓爷经历为何,所求为何?”

“恣意摆布是爱?扭曲神智是爱?”

“强加自身妄想于旁人是爱?”

“将一己私欲置于是非公理之上,也是爱吗?!”

对方这次没有回答,声音变得嘈杂而细碎,像是起了内讧,互相争执不休。

不知又过了多久,久到四爷以为自己要成为孤魂野鬼、消散于天地的时候,细碎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

——你会变回去的。

——她在叫你了,希望你们都能幸福。

……

“阿玛,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吧。”

吴希抱着四爷的脑袋,不停碎碎念。

已经是五更天了。

四爷仍然没醒,但好消息是,不知到是吴希“发功”给力、还是他自己身体的自愈,四爷的体温在一点点下降。

屋里还有宋氏、苏培盛、青苹在值守,三人都没合过眼。

这几个时辰,他们没有对吴希的奇怪举动提出异议,只是每隔一会儿就给吴希喂水和食物、用棉签子给四爷润唇,再试试给四爷灌药。

退烧药熬了放凉、凉了重熬,都没能成功进入四爷的肚子。

好在四爷不仅没恶化,还出现好转的迹象,苏培盛心里求神拜佛,祈求各路神仙保佑二格格确实身怀福泽祥瑞、助四爷快些退烧清醒。

为了保持自己的输出功率,吴希开始回忆躺在床上十年听过的各种清穿小说。

再根据实时的心情,时而在嘴巴上对四爷恳求、表白,时而在心里各种大不敬的吐槽、暴言。

表面的吴希:一片孝心,男默女泪。

真实的吴希:这奇葩的金手指太难控制了再不醒她自己都要冻成冰块了好嘛!!

“……你还没给我起名字呢,有你这样做阿玛的么?”

半是怨念半是撒娇的控诉响在耳边。

额头上仿佛贴着一块寒冰,将令人昏沉的高热压制住,甚至反过来入侵他的神智,筑成一级级台阶,直达他心中本源。

四爷循声,望见点点星光闪烁,遂拾级而上。

终于,他掀开沉重的帷幕,看见一双比星光更璀璨的双眸。

一个名字出现在脑海中,四爷嘴唇颤抖,勉强发出几个气音。

“……乌希……哈。”

吴希开始还觉得自己幻听了。

她不敢置信看着四爷缓慢睁开的双眼,视线从弥散到聚焦,眼底映出她的倒影。

“乌希哈。”四爷又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一抽一抽的,似乎是,想笑?

吴希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这个人疑似扒了她上辈子的马甲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哈”她?!

下一刻,被吴希惊醒的苏培盛等人围过来,个个眼含热泪,吵吵嚷嚷地说着“爷醒了”。

他们看过了四爷,接着又轮流去抱吴希。

吴希感觉空气都被他们给挤没了,一时难以呼吸。

大惊大喜之下,吴希脑子一片浆糊,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

她实在坚持不住,在数声惊呼中,眼一闭,头一歪,栽倒在四爷身上。

……

“这都睡了十二个时辰了,真没事?”

“请爷安心,几个太医都诊过了,二格格只是累着心神,并未染病,也没发热,好好睡上一觉就无碍了。宋格格想把小格格移到外头厢房,省得扰了爷养病。”

“她既然……自然病邪不侵,那就让她在这儿,爷等她醒。”

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吴希感觉身体像是被千斤巨石压着,动弹不得。

她好像还是那个只能听不能动的植物人。

……什么爷不爷的?

那一刻,吴希再次回想起,被清穿小说支配十年的恐惧——

“不要!”

吴希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吓了边上的苏培盛和四爷一跳。

她眨了几下眼睛,表情呆滞,机械地转了转头。

她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印象里之前没有的小床上,紧挨着四爷的大床。

四爷仍然脸色惨白,但双眼已经恢复了神采,半起了身,坐靠在床头,正就着苏培盛的手喝药。

那方才还满着的药碗此刻空空如也,四爷胸前衣襟多了一大片深褐色痕迹。

好、好像是她的锅?

吴希咽了口口水,张嘴:“阿……”

她嗓音哑得几乎失了声。

方才还镇定劝慰四爷的苏培盛,呆愣片刻后,扔掉了手中的碗,扑到吴希的小床前,老眼含泪:“二格格可算是醒了!”

四爷顾不得身上污渍,手臂撑着上身向她倾斜,声音微颤,“乌希哈醒了?来让阿玛看看。”

吴希一脸懵:……你喊的是什么?喊的谁?

苏培盛忙把吴希从小床上抱起来,放在四爷身边。吴希屁股刚挨着床垫,就被四爷抱进怀里。

四爷一病数日,气血有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刚苏醒未恢复完全,吴希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气息不足往日沉稳,抱着她的手臂也比不上以前有力。

但隐约的颤抖昭示着手臂主人的激动。

四爷摸着她的头发,一边安慰她,也是宽慰自己,“都醒了,没事了,乌希哈别怕。”

又一次从四爷口中听到自己上辈子的名字,吴希浑身一抖,真的开始害怕了。

在苏培盛的服侍下喝了一小杯温水,吴希心跳平复了些,才小心翼翼地问:“阿玛,你是在叫我吗?”

这发个烧,还能获得个什么读心术透视眼吗?

四爷口齿清晰地重复,“是在叫阿玛的乌希哈。”

这大概是他待孩子最有耐心、最温柔的一次。

昏迷这段时间,四爷似乎做了一个漫长而离奇的梦。

梦的具体内容,在醒之后便全然模糊了,只留下了在生死之间徘徊弥留后的恍然。

和一个有些耳熟的名字——

乌希哈。

离京之前,四爷就在考虑给幼女起名一事,因为发现她身上种种神异之处,纠结难定,便耽搁了下来。

一朝梦醒,这个名字在数十备选中脱颖而出,牢牢刻在他脑中。

乌希哈,在满语中意为星曜。

他的女儿,他的星星,在他深陷混乱和黑暗时,用她小小的光亮,数次让他脱离“险境”。

四爷捧起女儿的手,在她掌心轻轻写下这个名字,“喜欢么?”

原来是乌希哈。

而不是“吴希,哈!”

生怕被扒马的吴希不由舒了一口气。

忽的,她瞪大眼睛,后知后觉——

在穿越到这里,努力苟命了快四年后,她终于有名字了!

属于她的、在这个时空的名字。

都说,名字有着神奇的力量,在从“吴希”变成“乌希哈”的这一刻起,上辈子的种种忽然远去了。

她来到了这个或许是平行时空的清朝,有了全新的身份和人生。

她的生母并不有权有势,但视她如命,给予她毫无保留的爱。

她的生父开始有些崩坏,但好像逐渐变得正常起来,有朝一日终会成为历史留名的英明君王。

她有了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

还有她的“大妈小妈”们,也跟小说里写的“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不太一样。

重来一次,她或许能拥有曾经最渴望的家。

她试着放松身体,控制着轻轻依靠在身后稍显单薄、却意外温暖可靠的怀抱里,仰起头,四爷双眼清明,嘴角含笑。

“很喜欢,谢谢阿玛。”

从今天、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乌希哈了。

……

七日后,热河行宫。

康熙有一搭没一搭地翻阅着手中的折子,脑子里想的却是儿子们的事。

四十七年废太子后,他一直在考虑这大清江山要交给谁。

太子虽复立,但康熙对他已然心生隔阂,观其行事,也日渐偏离了他对储君的期待。

再看其他儿子呢?

老大被圈了。

老八经“群臣推举太子”一事后,元气大伤,但复封贝勒后,私下小动作没停过,康熙都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个儿子聪明手段都不缺,但没用到该用的地方。

十四这个儿子倒是看着有情有义。

康熙承认,底下儿子们明争暗斗、势如水火,有他暗中引导布局的原因。

但他不后悔,只有这样“养蛊”“养狼”,才能选出真正能让大清基业稳固传承的后继者。

可偶尔,非常偶尔,他也会怀念许多年前。

孩子们都还没他的腰高,保成保清争得再厉害,为的也只是他这个阿玛的一声夸赞。小阿哥们最崇拜太子哥哥,总爱说长大了要好好辅佐太子,共创大清盛世。

“万岁爷,弘晖阿哥来了。”梁九功从门外进来,小步走到康熙身边,轻声打断了康熙的出神。

康熙阖上折子,“进来。”

梁九功对外高声传召,弘晖跨过门槛,走到康熙案前,恭敬拜下,“孙儿给皇玛法请安。”

“平身吧。”康熙看向眼前半大的少年,语气还算温和,“你阿玛那,情况如何了?”

“回皇玛法,阿玛今日已能下床走动,用饭用药都好。”

这几日,弘晖来回在狮子园外和行宫两头跑,康熙心里挂念着四爷的病情,每日都会抽空见见弘晖,问及狮子园情况。

虽然梁九功每日都向太医过问并汇报,但听弘晖亲口说,总是更放心些。

康熙见他脸色不大好,问:“老四既已大好,你何故做此情态?”

弘晖低着头,声音发闷,“阿玛染疾,孙儿不能在身边侍奉,还比不上家中幼妹,愧为人子。”

四爷醒了,他还是不被允许靠近,只能在远处看上一眼。

他听说宋氏和妹妹虽然运气好没被传染,但日夜侍候,不用想也知道有多辛苦。

弘晖认为她们是替他和乌拉那拉氏担了责任与风险,心中有愧。

康熙现在就喜欢多听多看这种父慈子孝的故事,起身绕过桌案,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必自责,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弘晖是四爷的嫡长子,六岁起就在上书房读书,过去在康熙的众多孙辈中却不起眼。

子随父,他和四爷都不是张扬的性子,其次他的天资确实不及弘皙弘昱他们,这几年康熙对他的印象逐渐淡化,还比不上十四爷家的几个调皮的小阿哥。

如今这一遭天天见,康熙突然发现自己还有这么个不错的孙子,至情至孝,论功课才干,也比记忆里要强上一大截。

康熙的态度从生疏到亲近,弘晖怎会不知?

乌拉那拉氏让他来,就是怕他被旁人扣上“不孝”的帽子。

四爷不让他靠近,让苏培盛安排他在外主事,是为了保护他、锻炼他,若自己不幸病亡,他还能在康熙和几个叔伯面前得些同情和看顾。

“孙儿只望阿玛早日大安。”

弘晖来热河后,身边一直有康熙的人,康熙知道他是真心孝顺,这几天也没睡过安稳觉。

康熙眼神越发慈和了。

这会儿没事,他让弘晖在屋里坐下,上了茶水点心,难得与他多聊了几句,“朕听闻,随你一道从京城过来的,还有个不满五岁的小格格?老四家的也是糊涂了,怎么还叫个孩子来添乱。”

弘晖忙替妹妹和额娘辩解,“二妹妹顽皮,偷偷上车跟着来了,也是孙儿粗心没发觉。”

弘晖并不是想“甩锅”。

在康熙这里,比起乌拉那拉氏和他头脑发昏纵容稚童,小孩“顽皮”更说的过去,何况还是为了尽孝、又立了功。

“太医都说了,若没有二妹妹在阿玛身边日夜呼喊,阿玛不见得能那么快醒来。”谈起幼妹,弘晖满眼温情。

康熙闻言,果真没有不悦,挑眉问:“你瞧着倒是喜欢这个妹妹,是一个格格所出?”

弘晖点头,“乌希哈最年幼,不止我,大姐姐和二弟三弟也最为疼她……”

弘晖逐渐打开了话匣子,与康熙说起府中孩子们相处的趣事来,大部分都是在这一年里、因为乌希哈才发生的。

平日里感触不深,眼下借机回想,弘晖越觉得乌希哈是天生带福的仙子转世,下意识“添油加醋”地给乌希哈说了不少好话。

康熙听得颇为仔细。

他也曾有过三个妹妹,带过她们玩耍,送漂亮的衣裳首饰。可惜最大的也只长到八岁便夭了。

还有这个老四,先前听说在女色之事上有些糊涂,但如今看孩子们虽为异母所出,还能如此和睦相亲,想来是传闻夸张了。

此刻,狮子园内,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成功在康熙这挂上了号,乌希哈正被青苹带着在小花园里遛弯。

今日阳光正好,不远处,四爷半躺在一张长椅上,正拿着一叠书信翻阅。

宋氏捧着披风上前,眼角余光瞥见熟悉的稚嫩字迹,手上一抖,差点掉了手中的东西。

四爷见她满脸紧张,问:“你看过这信?”

“不曾,”宋氏拿披风轻轻覆在四爷腿上,“二格格不让妾看,说是什么,个人隐私。”

“是乌希哈。”四爷道。

“是,妾谢爷给乌希哈赐名。”

“你既然不知道她写了什么,何必如此慌神?”四爷反问宋氏,“还是说你猜到,她会写些对爷不满的大逆不道之言?”

看着信上乌希哈列明的存在问题一二三和建议举措一二三,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四既好气又好笑。

这丫头,过去胆小的时候,恨不得躲在贝勒府的老鼠洞,离他和武氏十万八千里,比宋氏还怂。

现在却敢捋虎须,成天地想办法从他和弘晖身上捞好东西,转头就贴补给宋氏,南院李氏和玉录玳处也送了不少。

还说要他给她们母女俩解释道歉?

胆大包天,大言不惭。

这种目无尊卑的性子,宋氏可养不出来。

四爷冷哼了一声,边上宋氏立刻跪下:“请爷恕罪,乌希哈对爷的孝心爷是知道的,她人小任性,如果有哪里惹爷不满了,爷还请看在她不畏险、为爷彻夜侍疾的份上别与她计较。”

宋氏这般反应过度,让四爷的脸色难看下来。

这是又把他当成那个只知真爱罔顾人伦的“四爷”了。

那边的乌希哈注意到他们的异状,脚步一转,直冲冲地向他们这儿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气势汹汹地叫着,“不许欺负额娘!”

然而跑到近处,看到四爷手上的那几纸信时,乌希哈瞬间蔫了。

她眼神乱飘,“阿玛,是京城嫡额娘写信来了吗?”

四爷将信纸调转,上面他方才还用朱砂做了标记,有重点划线,更多的还是圈出错字,“你就是这么做功课的?”

乌希哈心虚,“我没偷懒。”

这不是简繁切换还没完全到位嘛!

还有信这种东西,不都应该私下悄悄看的吗?

当面拆也太不讲武德了吧!

想到自己一冲动在信上写的东西,乌希哈头皮发麻。

她“啪唧”跪倒,熟练抱腿,“阿玛生气了吗?头还晕吗?您可千万要清醒一点啊!”

四爷原本没气都给她弄出气来了,“都给爷起来!”

乌希哈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四爷没真发怒,立刻麻溜地站起来,顺便拉了一把宋氏,“额娘不要害怕,阿玛这么英明,我可是他的救命恩女,赏赐我们来不及呢!”

四爷嘴角抽动,这好的坏的都让她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他故作严肃状,“为爷诊治开药的是太医,伺候起居的是你额娘和苏培盛,你一个五岁小儿有什么功劳?”

“我跟额娘不分家。”乌希哈叉腰挺胸,又问站在一边笑眯眯的苏培盛,“苏伴伴你说呢?”

苏培盛夸张地“哎哟”了一声,“格格那是天上星辰,奴才哪敢跟格格相提并论。”

乌希哈冲着四爷两手一摊,“赏罚分明呐阿玛!”

“你要什么?先说好,不能减功课。”四爷做好了私库大出血的准备。

乌希哈纠结了一会儿,试探道:“阿玛都看了信了,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四爷立刻捂嘴咳嗽了起来。

乌希哈的双眼黯淡,宋氏揽着她的肩膀劝慰,“别扰了你阿玛清净,跟额娘回去休息吧。”

乌希哈丧丧地“哦”了一声。

两人正要转身离开,四爷开口,“站住。”

四爷看了苏培盛一眼,后者十分识相,“奴才去前头看看,论点儿大阿哥该过来探望了。”

苏培盛离开后,这方小天地里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四爷看向母女二人,乌希哈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宋氏脸上虽看不出情绪,放在女儿肩上的手却不自觉用力。

“爷,”四爷停顿了许久,才接道,“以前,是爷不好。”

至于他是不是故意的,有没有苦衷,在他看来既已造成伤害,对她们母女无甚意义,没必要再解释更多。

短短几个字让乌希哈双眼一亮。

四爷能放下作为皇子和父亲的骄傲面子承认,足够让乌希哈高兴。

而行动,他从一开始让李氏照顾她们的时候,就在做了不是么。

乌希哈一直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期待地追问:“那,以后呢?”

四爷稍稍前倾俯身,与她平视,认真承诺,“以后,阿玛保证一定照顾好你和你额娘。”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讲完,整个人就被乌希哈撞得向后倒去,碰在坚硬的椅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怀中传来乌希哈欢快的声音,“谢谢阿玛!”

明明都是同样的称呼,四爷却从这一声“阿玛”中终于听到了十分的真心和孺慕。

他不由低笑一声。

要让这小妖怪承认自己,还真挺不容易的。

这时,苏培盛折返回来,暂时打断父女温情,“爷,外头大阿哥回来了,给爷和乌希哈格格带了万岁爷的赏赐。”

听到赏赐,乌希哈立刻抛弃老父亲,“我去找大哥!”

四爷忙道:“苏培盛你跟上,看着她点。”

以防万一,现在弘晖还只被允许与他们远距离对话。

“救命恩女,倒也没说错。”四爷看着乌希哈蹦跳着走远的背影,低笑着摇头。

在四爷的认知中,乌希哈已经“救”了他三次。

第一次,她刚出生病重时,让他觉醒了理智的、真实的自己。

第二次,她为救母冲到他面前,与他第一次接触,刺激他突破无形禁锢。

第三次,便是这回。

不管太医怎么揽功、宋氏和苏培盛怎么强辩,四爷心里笃定,乌希哈对他的清醒与康复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当然,这些具体的考量他不会、也没必要同任何一个人说,包括乌希哈自己和她的生母。

省得这个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丫头,又把他对她的好当成什么金钱和肉/体交易。

四爷忽然开口对身边的宋氏道:“爷既然说了,就会做到,往后你不必担心,或许她不是爷最看重的孩子,但她一定是爷最疼爱的孩子。”

四爷最看重的当然是弘晖,他和弘昀弘时,日后需要担起他身上的担子,甚至……要背负整个大清的未来。

而乌希哈只要快快乐乐的,在他和弘晖几个兄长的庇护下平安长大就好。

不管是出于血缘还是别的,他知道日后自己该怎么对待这个女儿就够了。

“她心里最重的就是你这个额娘,平日里管着她些。”

四爷看了眼木讷不开窍的宋氏,继续对她道:“她看着胆小,实则内里还藏了三个胆子,在家有爷和弘晖他们宠着,日后总要出门见人,进宫也少不得,这般没大没小的可不行。”

“功课也得紧着,虽说不指望她当个文武全才,但好歹多读书,明事理,知世故……”

以后才不会随随便便被人用什么“真爱”哄骗了去。

宋氏听着四爷堪比老妈子的絮叨,虔诚而感激地回应:“妾一定好好照顾乌希哈,日日为爷、福晋、几位阿哥抄经祈福。”

四爷:……

无论怎么看,四爷都没从宋氏眼中看到一点儿对自己的爱慕。

也挺好的,至少不必担心宋氏借着乌希哈邀宠、再得子嗣后忽略女儿了。

……

又过了半个月,太医终于宣布,四爷大好。

这十余日,许是四爷自出宫开府以来,过得最闲适轻松的一段日子。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四爷有意放纵自己,不必鸡未鸣就起身,不必忧虑政事和康熙对他的看法。

甚至没有女眷牵动他心神——宋氏一点儿也没有抓住这个争宠绝佳时机的觉悟,给自己的定位仿佛是照顾人的嬷嬷,而非四爷的女人。

唯一称得上苦恼的是乌希哈的功课,还有因为她侍疾掉了好几斤的肉。

这孩子自从上次说开后,对他便日益亲密起来,每天试探着得寸进尺。

乌希哈把对付女眷和兄姐的那套撒娇耍赖卖乖原样照搬,四爷终于知道李氏和弘晖他们是怎么沦陷的了。

没有心机和畏惧,只有信任、依赖与崇拜,直直戳到他心中最软的地方。

狮子园内,除了四爷,之前染病的下人们,刨去开始病亡的那一批,在四爷清醒后也得到了大夫的救治,逐渐康复。

病例彻底消失,狮子园解封,恰巧赶上康熙准备起驾返京的前日。

四爷先给康熙写了折子报平安,很快行宫就有口谕到,宣四爷带着一对儿女面圣。

早预料到会有这一出,四爷提前三天就开始对乌希哈进行了面圣礼仪突击培训。

总结一下就是,别乱跑,别乱看,别乱说。

乌希哈是被四爷和弘晖一左一右牵着走到康熙面前的。

在四爷尚没能得到康熙青眼的情况下,乌希哈没有任何作妖显摆的心思,规规矩矩地磕头请安,甚至没敢抬头仔细看康熙长什么样,是否是传说中的麻子脸。

她始终拉着弘晖的手没放开,半低着头,听康熙先是关怀了四爷的身体,又全方位夸奖了弘晖这段时间的种种表现,听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老父亲。

乌希哈感觉自家大哥激动得手心都出汗了,四爷亦是呼吸急促了几分。

她暗自猜测,这回四爷或许因祸得福了也不一定。

“他们兄妹感情倒是真不错,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关于她,康熙就评价了这么一句,还给她赏了个八宝项圈。

乌希哈余光瞄见上面镶的各色宝石,估计摸着能抵得上自己积攒多年的小金库。

三人谢完了恩,回狮子园收拾行装,准备打道回京。

等到被四爷抱着坐上马车时,乌希哈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一关总算是彻底过了。

只可惜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却没机会好好走走看看外头是什么模样。

……

御驾抵京这日,乌拉那拉氏带着府中人早早地在贝勒府大门外等候。

车队刚露了个头,她一眼便看见了骑马走在最前的弘晖。

“额娘,儿子回来了!”弘晖扬起马鞭,加速行进,不一会儿就到了近前,翻身下马,直接半跪在乌拉那拉氏面前,“儿子不孝,叫额娘担忧。”

乌拉那拉氏连忙把他拉起来,上下打量,双眼泛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几息后,清瘦了不少、但精神抖擞的四爷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恭迎爷回府。”乌拉那拉氏带着人下拜。

她看见宋氏仍然不起眼地跟在队伍中,但乌希哈却被四爷抱着,一起受了她们的礼。

只这一下,全贝勒府上下都知道,这位乌希哈格格,再不能被任何人小觑怠慢了。

时隔一月有余,乌希哈回到自己的小院,发现从里到外都变了样。

屋内家具摆设焕然一新,乌希哈一个不识货的,都能看出其中几样的贵重。

院里移栽了几颗果树,是之前她在南院见过、被李氏精心照料数年的。又搭了个秋千架,等天气凉爽些正好用得上。

这些都是养病那些日子,四爷写信回京让乌拉那拉氏和李氏布置安排的。

四爷对她的重视都摆在明面上,接下来几天,后院女眷接连来探望她这个“大功臣”“大红人”。

乌拉那拉氏这回出手相当大方,跟四爷一起给母女两个添了两大箱子的新衣服新首饰,不少都是宫中赏赐的贡品。

李氏惯例带来各色美食,一半是乌希哈提供的现代创意,然后大半部分进了来串门的弘时的肚子。

钮祜禄氏是在某天下午单独来的。

玛丽苏小姐表达了对乌希哈深深的思念:“这阵子你不在,我都不知道该与谁说话。”

乌希哈讪讪地笑着。

因为钮祜禄氏真的特别喜欢回忆她进府前的四角恋,府中旁人听到了,皆是极为忌讳、不敢苟同的模样,乌拉那拉氏当面训斥过她几次,更是有不少下人私下议论她水性杨花。

只有经历过后世玛丽苏文学洗礼的乌希哈,能当个故事听。

钮祜禄氏是不过是同时爱上了三个优秀的男人,有什么错呢?

男女平等,真爱自由嘛。

然后她就被钮祜禄氏单方面认定为知己了。

“二格格在热河,见着八爷和十四爷没有?”

乌希哈摇头,“没有。”

钮祜禄氏面露失望之色。

其实乌希哈骗她了。

在跟着四爷去面圣的路上,他们碰上过八爷和十四爷。

乌希哈观察了下这两位四爷的夺嫡对手,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深不可测。

他们跟四爷打招呼时,半个字都没提及钮祜禄氏,看四爷也不像是看情敌的模样。

乌希哈不知道他们是跟四爷一样、因为某种原因摆脱了玛丽苏光环,还是过去一直以钮祜禄氏给四爷设套,总之钮祜禄氏一腔深情念念不忘,终究是错付了。

“罢了,我既然已经成了四爷的人,总该放下过去。”钮祜禄氏幽幽一叹。

她又寒暄了几句,便让丫头们都退下去,神神秘秘地拿出个书册大小的木匣,递给乌希哈。

乌希哈瞪大眼睛,下意识压着嗓子问:“这难道就是……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本文开始是想吐槽古早狗血,但那也都是出于爱,我刚上大学的时候也写过很狗血的东西哈哈哈。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成长,作者和读者的三观都在逐渐成熟,希望以后给小天使们带来的都是正能量的温暖的作品。

谢谢支持正版呀,笔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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