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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书斋 > 方辰童朗 > 第2章 邢家
 
邢觉非刚把车停稳,方辰就迅速开门下了去,直接飞奔到了门口按铃。

看着她的背影,男人有些地无奈笑了笑,泊好车便快步跟了上去。

“舅妈!”

“妈。”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秦月白搂着一只橘色肥猫走到门边,有点诧异地问道:

“你们怎么凑到一起回家了?”

方辰一边接过舅妈怀里那只唤做“阿杜”的猫咪,一边答道:“半道上碰到了,就搭了哥哥的顺风车。”

秦月白点头,又道:“你这穿得哟······噶少了!怎么还淋雨了?赶紧去洗个澡,小心搞感冒了呀!”

秦月白祖籍江浙,虽然嫁来南江已有近30年,但乡音难改,一口南方普通话说的是软糯婉转,着实悦耳得很。

方辰冲着舅妈甜甜一笑,把猫放到了地上,挽着她就进了门去。

邢觉非跟在她们身后,在心里妄想:这画面,要是能定格住该多好?

上到二楼楼梯口,方辰碰到了舅舅,邢江来。

看到来人,邢江来严肃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星星回来了啊。诶,淋雨了这是?”

“嗯,我忘记带伞了。”

女人乖乖站着,低眉顺眼地应答。

嗯,这星星就是方辰的小名,她亲爹亲妈给取的,又土又傻的小名。

还好还好,有个叫肉肉的,名字比她还傻。

“以后记得看看天气预报再出门。”邢江来说着,对外甥女笑了笑。

他刚要抬脚下楼,瞟了眼方辰的牛仔裤,就顿下脚步,蹙着眉头说道:

“这裤子怪里怪气的,很不端庄。以后就不要再穿了。”

方辰赶紧答“是”。

邢江来虽然创立中江集团已有二十多年,在商海浮浮沉沉许久,却仍是个非典型性的生意人;他出身军人家庭,自己也当过几年兵,所以为人古板,思想传统,这处事上还带着点颇具部队特色的专横。

今天,方辰本以为舅舅不会回家吃饭的,就斗胆穿了这条爆款破洞牛仔裤。哪知道······就这么撞到了枪口上。

果然是报应不爽,求仁得仁。

进了屋,方辰对着天花板就是冷冷一笑:老天爷啊,继续,继续!

她可等着呢!她不怕!

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看着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方辰一拍脑门,开始手忙脚乱地在衣帽间的那排包包里翻找了起来。

从昨天背的邮差包中掏出个巴掌大的速写本后,女人重重呼出口气。

还好,没被人发现;还好,她的报应没落在这里。

平常的时候,方辰都是把这本子随身带着的;奈何今天她起晚了,又换了包,居然直接给落在了家里。

真险。

方辰随手翻了翻本子,里面密密麻麻的涂鸦就显了出来。

这些涂鸦,都是她画的。

方辰在这本子上画美女,画帅哥,画童朗;画机甲,画萌物,画童朗;画生活,画理想,画童朗……

总之,不管是看见的还是想到的,只要有感觉,她都会兴致盎然地偷偷来上几笔,聊以慰藉。

因为方辰最喜欢画画了。

比喜欢童朗还多出那么一点。

就一点。

毕竟,从亲爸那儿遗传来的天赋和兴趣,让方辰根本没办法逃避这个宿命般的爱好——哪怕舅舅再反对,都不行。

所以她尽力抗争过,可惜失败了。

邢江来对她说:你爸就是画画得太多,才脑子疯掉跑去自杀的。你,不准学他!

秦月白对她说:囡囡,你得听你舅舅的,他是为你好。晓得伐?

邢觉非对她说:我可以帮你,但也只能帮你到这里。

当年,只有童朗一直在撑着方辰。

他说:你只管画,出了事儿有我担着!我不怕,你也别怕。

只有童朗。

但现在,这人也不见了。

方辰没指望了。

想到这儿,女人就心烦意乱地将速写本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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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菜,是秦月白和她从家乡请来的阿姨一起做的:南乳仔排、腌笃鲜、沃豆腐、茭白肉丝……无一不是正宗的江南风味。

方辰来邢家讨生活已有十三年,味觉早就适应了这种清淡鲜美,所以吃得很是开心。

“囡囡,最近东亭很忙吗?怎么好长时间都没看他送你回家了呀。”

秦月白一边给外甥女盛着汤,一边问到——她喜欢这么唤方辰,‘囡囡’两个字叫出来,显得亲切又温柔。

听到她的话,方辰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魏东亭曾趁着送她回家的机会,和邢家人打过几次照面。

他出身世家,人长得白净帅气,嘴巴甜又爱笑,是个标准的师奶杀手;所以,被魏东亭那张抹了蜜的嘴哄得是团团转的秦月白,早就在心里把他当准外甥女婿看待了。

想到这层,方辰踟蹰半晌,还是开口道:

“那个……我们俩分手了,就上个月的事儿。”

听到这话,席上几人神色各异:邢江来稍微抬了抬眼,邢觉非则只是顿了顿筷子,但两人很快都恢复了常态。

唯有秦月白反应最大。

“怎么回事?这好好的,怎么就分手了呀?”她语气急切。

“处不来,性格不合,就好聚好散了嘛。”

这理由,方辰自己听了都想笑。

好聚好散?

明明是她始乱终弃好吗!

“你们这些年轻人呐······太草率了好伐!太草率了!”

秦月白的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一时间,方辰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埋头扒饭。

“有什么好可惜的,我看魏家那个老二就不怎么样。”邢江来冷哼一声,“成天打扮得花里胡哨的,说话做事也没个正形,太轻浮,不稳重。”

方辰面上继续装乖,心里却想:魏东亭有打扮得花里胡哨么?不就是爱穿些粉的、绿的、花团锦簇的而已,她觉得……还挺好看、挺有意思的啊。

反正童朗没这么穿过,她只当看稀奇。

“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这还真有个稳重的好孩子,可以介绍囡囡认识下的。”秦月白的笑容和善又真诚,“囡囡,要不这周六你去见见吧?”

方辰轻叹了口气,停下筷子:“周六不行,我要出差的。”

“那下周六?”

“也不行,这次要出去半个月,赶不回来。”

“这么久?去哪儿啊?”

秦月白有些疑惑。方辰作为初来乍到的新人,出差最远就去下日本和港澳台,但那也是三五天就回了的。

“法国,和意大利。”方辰语气平淡地解释,“后天就走。”

此话一出,邢家餐桌上的氛围瞬间起了微妙的变化。

秦月白第一个反应过来。

“你这孩子!要出远门怎么不早点和家里说一声的?我得赶紧给你收拾行李去!法国冷,意大利热,衣服可不能带少了……”

说罢,她就要起身去喊住家保姆王妈帮忙。

邢江来一边按住妻子的肩头让她坐下,一边柔声问方辰:

“星星,这次也是去参加书展啊?”

“嗯,博洛尼亚童书展。展会在意大利,回来的时候,顺路再去巴黎拜访几家出版社。”

面对舅舅的关切,方辰答得详细。

邢江来听罢点了点头,眉目舒展。他顿了顿,又问道:

“你这入职才半年吧?怎么就有机会去欧洲了?”

“我们主管怀了二胎,没办法出远门,公司人手又不够,就安排我去顶缺了。”

方辰一五一十地答着,语气恭敬得像是给上级做汇报。

邢江来显然对她这态度十分满意。

其实最开始,他对方辰辞掉国企工作,去个小出版社上班的事还是颇有微词的;奈何这孩子遗传了她妈妈的脾气,倔得很,所以邢江来在态度上也不好过于强硬。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出版社倒也没太亏待他外甥女。

“我下周也要去趟法国。”邢觉非少见地插话,“里昂那边的新项目有消息回来了,对方想我们尽快签约。”

邢觉非现在在中江集团任副总,专司国际项目,确实是需要经常出国签约谈判。

所以对他这话,方辰没做多想。

她也懒得多想。

“那很好嘛,到时候你可以照应下妹妹的,这几年欧洲也不算太平啊。”邢江来表情欣慰。

秦月白的脸色却变得有点怪异。

她有些突兀地插了一句:“觉非,最近怎么没见你带语冰回家吃饭呐?”

“研究所里事情太多,她忙得很。”邢觉非表情冷淡,明显不愿多谈,“有时间,我带她回来一趟就是了。”

夏语冰是邢觉非的女友,正正经经,见过家长那种;她人品家世才学样貌都是顶好的,还是邢觉非的高中同学,所以很得邢家夫妇俩的喜欢。

从美国读书回来后,夏语冰去了著名药企的研究所当研究员,邢觉非则直接进了中江挂职;因着工作繁忙,两人不常碰面,但感情却一直很稳定。

稳定到······无趣。

“语冰是个好孩子,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你们在一起这么久,这婚事也该提上日程······”

秦月白话没说完,邢觉非就起了身。

“爸,妈。我吃好了,先上楼了。”他语气恭敬,却冷淡。

邢江来皱了皱眉,说道:

“你妈说得对,你和语冰年纪也不小了。作为男人,有些事你要主动些才是!我和你夏伯伯看过了,年底有几个日子就不错。你到时候和语冰商量下,就赶紧定下来吧。”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后天,记得送星星去机场。”

方辰刚想喊一句“不用了我自己去”,可她话还没出口,就听见了邢觉非答了一个字:

“好。”

这话答得甚是突兀,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人应的是舅舅说的那前一句,还是后一句。

不过,邢觉非自己心里明白就行。

回到房内,男人取了鱼食,径直走到了床对面的巨大鱼缸前——养鱼,是邢觉非除了收藏手表以外的第二大爱好。

方辰不止一次吐槽,说这是糟老头子们才喜欢做的事。

她还真敢说啊······可这又是谁给的胆子呢?

还不是他自己!

邢觉非想到方辰就笑。

虽然他脑中的画面,都是女人的讽刺、嘲弄与无情——她就像只被人虐待过的猫,龇牙咧嘴,见人就咬。

但方辰以前不这样的,起码在她十七岁以前,不这样。

不过,在邢家这个大牢笼里待久了,又由谁能一直保持原样啊?

邢觉非做不到,邢方辰做不到,他们都做不到。

这个占了一整面墙的巨型鱼缸里,只有若干条魟鱼和巴西亚鱼,以及一尾极漂亮的血红龙;这尾龙鱼色彩艳丽异常,身姿柔软匀称,它炫耀似的不停地摆动着自己有力的尾部,显得华丽且生猛。

这是辉夜——邢觉非这些年最喜爱的一尾鱼。

站在缸前,男人一边喂食一边沉思,姿态悠然,眼里带笑。

突然,一声猫叫在房间里响起。

他回头,只见阿杜不知何时已进到房间里来,正乖巧地蹲坐在一旁,认真地盯着鱼缸。

其实,这个房间是阿杜在邢家唯一不被允许踏足的地方。

因为邢觉非不喜欢它。

要问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它曾将这里的几尾昭和三色吓得跳缸而死;又或者,只因为它是被童朗捡回来的。

所谓恨屋及乌,正是如此。

但今天,在这个春日的雨夜,邢觉非忽地觉得,脚边这坨毛茸茸的东西看起来也不那么讨厌了。

“你看可以,但不要吓着它们。”

男人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居然和一只猫讲道理。

“喵?喵喵!”

谁知,阿杜竟似听懂了,叫了几声后便挪了挪身体,到了远一些的地方蹲下,安静看鱼。

邢觉非勾了勾嘴角,自嘲道:

“你和她……倒真挺像的啊。明明心里什么都懂,平时却做出那副样子······说到底,不过是不想理我罢了,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两天日更两章,以后日更一章,每章4000字左右。佛系码字,用爱发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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