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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书斋 > 王氏嫡女[红楼] > 第120章 羡慕
 
“这位姨娘确有了身孕, 已经两个月余了。”

王御医手指离开赵姨娘的手腕,话音落下,屋内众人神态心思各异。

赵姨娘自不必说, 若不是顾忌着贾政王宜和都在外头,她还要避讳王御医, 怕都难老老实实呆在帐子里了。饶是努力控制着自己,她面上的笑也怎么都压不下去。

真有了!老天保佑!这下子老爷肯定消气了,就算是太太也得看老爷三分面子罢?

这回三丫头定不会被抱走了……

赵姨娘正喜滋滋的琢磨着, 忽又觉得不对。

她肚里又有了这一胎, 不知是男是女,若还是个丫头就罢了, 若是个小子,还和三丫头住在一起不是太挤了?

这么浅窄的几间屋子, 住她和探丫头都只是勉强住开, 再加上个小子,还有那么些奶娘嬷嬷, 怕不是连下脚的地方儿都没了。

这孩子又不是太太嫡出的, 是个庶子, 太太还不知得怎么看他不顺眼呢。她不现在筹谋起来,往后他们母子可就难了。

赵姨娘心思百转, 按下心听外头贾政王宜和与王御医的对话。

王宜和早有心理准备, 知道赵姨娘这胎应七八分是真的有了——后院里三个姨娘,贾政只宠赵姨娘一个, 三四日去一回, 去了便要留宿。贾探春已经快满一周岁了,一年几十次的宠爱,赵姨娘怀上也不奇怪。且赵姨娘月事又的确是两个月没来。

若换了一年半年前贾珠还没好的时候, 得知赵姨娘有孕,王宜和兴许还会忌惮她这一胎。嫡长子贾珠病重垂危,嫡次子贾宝玉年纪尚幼,还生来有个爱胭脂的毛病儿,不得其父喜欢,赵姨娘真生出来个和嫡次子年岁相差不大的庶子,还真能算是个威胁。

但现在,贾珠得了王御医肯定的话,说身子正在转好,贾宝玉也不日要搬到贾瑚旁边,被贾瑚亲身教导。兼之贾元春和北静王世子的婚期日近,王宜和娘家哥哥定安伯王子腾越发得圣上信重,她近日还找到了辖制贾政的法子,因此听得赵姨娘真的有了,她心内除了略烦外,并不觉得怎么。

纵赵姨娘真生了个儿子,等他长成出息,贾珠说不定连孙子都有了。

再说就赵姨娘这人,能不能养出个出息儿子还是两说。不把孩子带得和她一样不着调就是好的。

王宜和笑道:“真有了?那真是喜事!多谢供奉诊脉。恭喜老爷了。”

王御医忙回礼。但被王宜和带笑恭喜的贾政看着却没那么自在。

再过一年就四十的人了,还让年轻姬妾有了身孕,且又是在嫡长子重病还未好的时候……

算算这一胎怀上的时间,不正是珠儿冲喜过后那几日?

贾政心内含愧带羞,在面上显出来一二分,让王宜和看了心里暗笑。

三天两头往赵氏屋子里去的时候没见他有什么不自在,现在诊出赵氏有孕不自在了?呸!假正经个什么劲儿!

王宜和笑问王御医:“不知她这一胎怀得可还稳当?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来了!太太果然开始了!

听得这句话,在帐子里的赵姨娘立时紧张起来。

听说这位王御医常替大爷诊脉,和太太应甚是相熟!说不定太太早和王御医私下商议好了,就让王御医说什么她怀得不稳当,等往后她这个孩子保不住的时候,就好顺顺当当遮掩过去了!

赵姨娘恨不得拉开帐子,对老爷说她好得很!

王御医道:“这位姨娘素来身体康健,本应胎相稳固。这两日应有什么意外……不知这位姨娘是否在地上跌着了还是怎么,心内又存着惊怒,便动了胎气,须得仔细调养一两个月为好。”

贾政要说什么,话都到嘴边了,又咽了回去。

难道是因昨晚要把探春抱走,让赵氏伤心太过,所以动了胎气?若是这样……

哎,早知道赵氏有了身孕,昨晚他怎么着态度也得软和些才是。

心内存着惊怒?王宜和细琢磨王御医这句话。

老爷和赵氏说要把三丫头抱走,她竟然不是伤心惊惧,而是惊怒?

这赵氏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赵氏的怒是对谁的?对老爷?对老太太?还是对她这太太?

再看贾政神色变化,王宜和心里不屑轻嗤,和他道:“不如老爷先请王御医开方子,这里的事我问问服侍的人。”

内宅的事是得让正房太太管着,贾政只得请王御医出至北边屋子。

贾探春已搬出这里,北边屋子空了出来,又可待人使用了。

王宜和命:“伺候赵姨娘的丫头在哪里?再让今早守着赵姨娘的人都进来。”

彩蝶儿小雀儿两个哆嗦着跪下,王宜和派来守着赵姨娘的四个婆子也来了,立在彩蝶儿小雀儿两个后头垂首。

王宜和问:“这两日赵姨娘有没有跌倒过?照实说来,不得隐瞒!”

后面还有四个大力婆子杵着,小雀儿先受不住了,哆嗦着说:“回太太的话,是今早姨娘想要出门儿,被大娘们拦着,不小心跌倒了。”

“是吗?”王宜和慢声问她。

赵姨娘就在太太身边床帐里坐着,小雀儿虽然害怕太太威势,也不敢再多说了。

王宜和看向彩蝶儿。

彩蝶儿只顾哭着叩头。

王宜和不屑嗤笑一声,问婆子们:“你们说。”

为首的婆子恭敬道:“回太太的话,今早奴才们听太太的命,来这边门口守着赵姨娘,不许赵姨娘出门。但赵姨娘非要出去,还要拿银子塞给奴才们,奴才们没接,赵姨娘生气,上来撞奴才们,自己摔倒了。”

王宜和笑了,低头看彩蝶儿小雀儿,问:“李想家的说的是不是真的?”

彩蝶儿小雀儿只管磕头,不敢说话。

“好,好两个忠心的好丫头!”王宜和笑赞了她们一句,继续问李想家的,“还有没有别的?”

李想家的悄悄和旁边三个婆子换了眼神儿,道:“赵姨娘还说了一句,‘她是三姑娘的娘’,让奴才们小心些……”

谁知道赵姨娘竟然真怀了?赵姨娘惯是心里没谱儿小肚鸡肠记仇的,她们四个今早已经算得罪了赵姨娘,这会子不赶紧和太太表忠心,还等着赵姨娘抖起来找她们的麻烦

王宜和笑转向帐子:“好,真是不错!”

赵姨娘在帐子里听着,已被吓得什么得意算计都没了,连滚带爬下了床,跪在王宜和身前,哭着说:“太太明鉴啊!妾身并没说过这些话!”

王宜和先和彩蝶儿小雀儿两个道:“还不把你们姨娘扶起来!她现在肚里可怀着老爷的孩子,若折腾掉了,你们是死是活!”

彩蝶儿小雀儿早吓没了胆子,王宜和发了话,她们忙不迭的要起来,小雀儿吓得腿软,还是彩蝶儿拽了一把才站起来的,两个赶着去扶赵姨娘。

王宜和看着赵姨娘,心中不断筹划怎么把这事儿发挥到最大。

赵姨娘肚里的孩子对她和孩子们没威胁,但赵姨娘心大糊涂不知事,老爷对她还宠,任她这么顺当生下孩子,往后不知得给她找多少麻烦。

珠儿好容易转好了,她还等着珠儿好全了,早日和媳妇给她生个孙子呢,哪里有空理会这糊涂人麻烦事。

老爷真是烦死了!自己的小老婆庶子庶女不能自己管,还得她管!当日老爷非收用这不着调的赵氏,麻烦都是她的!

平日那么正经严肃,怎么不宠个老实省心不给她找事儿的?非宠这样的?她挑的周氏比赵氏差在哪儿?

王宜和在赵姨娘卧房内烦躁,这东厢房北边屋内,王御医给赵姨娘开完了养胎方子,对贾政嘱咐几句话,笑道:“不知贵府上可还有需要在下诊脉的?若没有,在下这就回太医院了。近日事多,在下只能失礼了。”

贾政忙道:“今日有劳供奉,拿家里这些小事儿劳烦供奉,供奉请。”

荣国府近十几年常请王御医来看诊,两家是世交,所以诊金都是一年四节一齐送去,并不按次数给。

两房分家后,日常使用都分开了,贾瑚本说请太医是小事,一概诊金不如还照从前是他出,但贾政怎肯占侄儿便宜?因此婉拒了。两房从此连给御医的节礼也是各自给。

王御医一年从荣国府得两份儿节礼,自然对贾政格外客气,笑道:“医者诊治病患是应该的,当不起,当不起。”

请王御医到了堂屋,将要出门时,贾政听得卧房内传出赵姨娘的哭声,不禁皱眉,暗想是太太难为赵氏了还是……

他想往卧房里去看看,偏还得先送走王御医。

王御医也听见了那屋里的动静,只装没听见,心下想不知这边又要传出什么热闹事儿,若真有,改日再打听。

把王御医送到二门,着急忙慌的往回走,贾政问人:“太太还在赵姨娘那里?”

小厮们回:“没见太太出来。”

贾政脚步越走越快赶回后院,在残冬里走出一脑门子的汗。

等了贾政这半日,王宜和已想好对策。

不管赵姨娘怎么哭求要认错儿,王宜和就是不松口饶了她,却也不对她发火儿,看她哭得厉害了就让丫头们去劝,觉得她应该哭得渴了就让人给倒水。

瞅着赵姨娘哭得有两三刻钟了,王宜和还叫丫头们给她拿枕头舒舒服服靠着让她哭。

赵姨娘哭不管用,求王宜和不听,她心里本就发虚,又一贯对王宜和有些惧怕的,王宜和越这么着她越害怕,偏还不敢怎么,心下熬油似的煎熬着。

听得外头报“老爷来了”,赵姨娘喜动颜色,王宜和端庄得体站了起来,笑往外头去迎。

“太太这边儿怎么样了?”贾政见了王宜和就问。

王宜和笑道:“我还以为老爷一回来,先得问我怎么难为赵氏了呢。”

被一语戳中心里想法,贾政霎时红了脸,咳嗽一声道:“我知道太太不是这样的人。”

赵姨娘在卧房门口听见这几句话,心凉了一大片。

王宜和道:“我确实和人问出来了让我生气的事,但赵氏现在怀着身孕,比平日不同,我便没自作主张,想着总要问问老爷的意思。老爷既然回来了,我让她们把事儿再说一遍?”

贾政没迈进赵姨娘卧房,转向了北屋,坐下道:“请太太让她们说给我听听。”

王宜和看赵姨娘自己跟过来站在门口儿,还笑让人给她拿绣凳,嘴里说:“怀着身孕呢,本就胎气不稳,别再把你累着了。”才命李想家的把事又说了一遍。

赵姨娘胆战心惊的坐下,分外后悔她早晨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完了,完了……她又怀上了孩子,本该是让老爷对她更疼惜的时候……

老爷最是重规矩的,昨晚就大发脾气,知道她早上说了那句话,还不气大了?

赵姨娘手扶上小腹,暗求菩萨保佑!

李想家的说完,贾政沉默半日,心中夹杂羞愧懊悔愤怒。

他……他怎么又冤枉了太太!

赵氏真是岂有此理!

这话传到外头,人家知道他的姬妾竟自称是孩子们的娘,不定得怎么笑话他家里没规矩!

万一再被圣上知道了……

王宜和看贾政不说话,道:“老爷若不信,还可问赵姨娘贴身服侍的丫头,若再不信,觉得这些人都是我提前说好的,我也没法儿了。”

“不必!我信太太。”贾政抬头,看向赵姨娘,喝问:“你可知错!”

赵姨娘吓得从椅子上滚下来,亏得彩蝶儿小雀儿时刻注意着,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摔到地上。

“老爷真是的,都说了她怀着孩子呢,怎么还这样疾言厉色?”王宜和起身劝道,“好歹话没多少人听见,我再敲打敲打家里的人,传不出去,老爷放心。”

贾政狠心不看哭得可怜的赵姨娘,对王宜和叹道:“若不是多亏了太太,这事可怎么是好!咱们家并非这等没规矩的人家,我也不是这么没规矩的人,都是赵氏糊涂,不管谁生的孩子,都是太太的孩子,太太不计较赵氏这话,还来劝我,叫我无地自容了。”

王宜和笑道:“这不算什么,赵氏糊涂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老爷对她又宠爱,由此养大了她的脾气也未可知。说来我也有不是,该多劝着老爷些的。偏这二年事忙,也没精神,就纵着她到了如今的地步。”

贾政被说得更加含愧,问:“太太觉得这事该怎么办?”

王宜和笑着推个干净:“我都听老爷的,赵氏腹中毕竟还怀着老爷的孩子,胎相又不稳,老爷轻拿轻放吧。”

她越这么说,贾政越想到赵姨娘的胎气不稳是怎么来的,越不肯轻放过赵姨娘,站起来命:“姨娘赵氏言行无状,不守规矩,在这屋里禁足直到生产!”还和王宜和道:“烦太太请两位嬷嬷来,这几个月好生教导她规矩,别叫她再闹出这等事!”

都这样了老爷还护着赵氏,想让她改好?

这就是人说的,老树开花越开越艳了?

老爷还真不挑剔。

王宜和笑道:“老爷放心,我挑两位脾气好的嬷嬷来。”

赵姨娘不住哭求:“老爷,您不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好歹看在三姑娘还有妾身腹中孩子的份儿上罢……”

贾政怒问:“三姑娘和你什么关系!”

王宜和拽住贾政的袖子,劝道:“老爷,算了,让她安生在这里养胎罢。”

她和赵姨娘说:“你也别哭了,老爷又没怎么着你。三姑娘过些日子养到老太太身边儿去,老太太还能亏待了她?大姑娘就是在老太太身边儿长大的,我劝你惜福。你怀着身孕,本就不好各处去走动,在屋里好好养几个月,平安生下孩子不好?老爷让我找嬷嬷教你规矩也是为了你好,省得你真惹出大祸,谁也救不了你。”她问贾政:“老爷说我说得是不是?”

贾政憋了半日,和赵姨娘道:“你别哭了,多听太太的!”

终于从赵姨娘屋子里出来,王宜和拿出怀表看一眼,见已是午饭的时辰,偏头叹了一声。

贾政忙问:“太太怎么了?”

王宜和叹道:“一上午都没去看珠儿,也不知道珠儿醒没醒,说了什么,和媳妇处得好不好。”

贾政道:“今日辛苦太太了。”

王宜和笑道:“只要赵氏能从此学乖了,不算什么。我用饭歇一会儿去看珠儿,不知老爷下午有什么安排?”

贾政道:“我今日无事,同太太一起吧。”

王宜和心里厌烦,又不能推,只得和贾政一起吃了午饭,因不想和贾政躺在一处,也不歇了,直接往贾珠院子里来。

看见秦可卿从内间迎出来,想起王御医的话,王宜和笑道:“下午有我和老爷守着珠儿,你歇歇罢。正好儿今日元春请了你大舅舅家里鸾丫头,还有你二姑家里宝钗丫头来玩儿,我让人套车送你过去,你们小姑娘一处玩儿罢。晚上尽兴再回来。给我带句话,说让你鸾妹妹宝钗妹妹不用过来了,今日没好生招待她两个,改日再请她们来玩儿。”

秦可卿这几日知道婆母待她不同了,猜到是大爷、瑚大爷和老太太之力,有七八分能确定婆母不会再变回去,已经在调整自己适应婆母。

都说母慈子孝,她和婆母不是母子,但婆母待她亲热了,她就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小心,总也要胆子大些。

是以秦可卿略推了两句,便笑着答应了:“那我替太太再和老太太问好儿。”

王宜和笑道:“你不用忙别的,只管自己玩儿得高兴了就成。”她拉住秦可卿嘱咐:“你大舅舅家的你鸾妹妹,再有二年就和你是妯娌了,她是个有主意有本事的,你能和她学学也好。纵不能和她学什么,也别得罪了她。不过你是个聪明孩子,我放心的。”

秦可卿忙答应了记在心里,辞别贾政王宜和,被丫头婆子们服侍着上了车,往荣国府西边角门来了。

王宜和与贾政守在贾珠卧房里,低头做针线,间或抬头看一眼捧书的贾政,心想老爷对赵氏这么护着,看来哪怕生产前的这几个月赵氏能在屋里老实,等她生了孩子,老爷一高兴,又得闹起来了。

让人给赵氏讲规矩这事她也不是没做过。但人本性难改,她还是别抱太大期望为好。

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

她是想不出来了,也不好去问老太太……

老太太上回说她的话里有一句……让她怎么不和两个嫂子学学。

去问大太太?

但和大太太别扭了一辈子了,就算这几年她对瑚儿低了头,还是拉不下这个脸问大太太怎么处置妾室。

再说大太太做嫂子的,怎么插手小叔子房里的事儿。

那就只能问大嫂子了。

王宜和算着日子,预备等贾珠再好些,贾元春也出了阁,就回娘家一趟,和温瑛请个主意回来。

自从长到能出门交际的年岁后,几乎每年过年,王熙鸾都被长辈们领着到各家去吃年酒,仅有没大交际的两年,一年是在济南林家守着贾敏养胎,一年是在边关期盼王佑康健。

今年是王家离京四五年后,回京过的头一个年,王子腾得封定安伯任九门提督,王佩成亲,柳家也成了王家必得走动的亲戚,外还有宁荣二府保龄侯府这些老亲,王熙鸾的干娘家林家,杜云华的娘家杜家,王子腾下属几位总兵指挥使家。定安伯府自家也要办年酒。

从正月初二到正月十四这十几日,王子腾温瑛带着杜云华王佩柳如眉王熙鸾温修昀各处吃年酒,中间只偷空歇了两三日。

这还是因和北静王府互相要避嫌,没去,“四王八公”中的“八公”和开国侯伯之家也有多半没去的,不然真是一日都歇不成了。

习武几年,王熙鸾身体素质极好,连轴转了十来日,身上并不觉得累。

但王家在京中地位微妙,在外要时刻注意着小心谨慎,不能说错一句话行错一步路,还得观察席上夫人姑娘们眼神面色,从一句半句话里听出暗含的意思,精神紧绷,心里是极累的。

而且王熙鸾是贾瑚定下的未婚妻子,每家席上都有不少家的夫人太太对她眼红发酸——虽然不能把她怎么样,但挨个或是敷衍或是讽刺回去也怪累的。

就算说得那些发酸的人丢了面子也累啊!

这还只是亲戚们之间的年酒而已。

王熙鸾真想回到从前凭本事吃饭,不用和人勾心斗角虚与委蛇的时候!

和贾元春说好了正月里要多聚,过了正月十五歇上三四日,王熙鸾先下帖子请贾元春到定安伯府来,和王熙凤三个人领着薛宝钗痛快玩了一日。

到晚送贾元春回去,王熙凤算解了和贾元春的思念,因她孝期还有半年,不好多出门,第二日便是王熙鸾自己带着薛宝钗到了荣国公府。

正好儿温瑛看在定安伯府里温修昀没个探讨功课的人,便命温修昀收拾收拾,提前和王熙鸾薛宝钗一起往荣国公府来了。

先在荣庆堂见了贾母张问雁,都问了好说笑几句,王熙鸾见王宜和不在,便笑问:“我想带宝钗妹妹去见大姑姑,不知大姑姑那边方便不方便?”

恰是王熙鸾薛宝钗到荣国府之前,贾母知道了王宜和请王御医来,觉得不对劲,便命人打听出了东院的事儿。

贾母心内略烦,面上笑说:“可是不巧了,才刚人来回我,正好儿你姑父姑母有事儿,怕招待不了你们两个了。等他们事儿完了再去见罢。事儿若不完,你们两个也不用跑这一趟了。元春,你带你妹妹们去玩儿罢。”

贾元春也大概知道东院里出了什么事儿,忙站起来笑道:“想着要请妹妹们来,我早预备下好东西了。”

贾瑚也起身,道:“我送妹妹们过去。”

屋内人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调侃。

贾元春笑问:“瑚大哥是想送我们去,还是想单送鸾妹妹一个?”

王熙鸾忙说:“元春姐姐多大的人了,还笑话我!再说我可不依了!”

贾元春笑说:“你不高兴,找瑚大哥哄你不就完了?”

从贾母到服侍的丫头都笑了。

张问雁笑得扶住椅子扶手:“元春什么时候也学得促狭了!”

王熙鸾两腮微红,眼睛水亮,看得贾瑚舍不得移开眼睛。

笑过一场,贾母道:“罢了罢了。瑚儿,你那屋子里不是很养了几株好水仙,就是预备着给鸾丫头看的?鸾丫头都来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不好意思了,领她去看了罢。”

贾瑚一揖:“多谢祖母。”

贾元春看着王熙鸾发笑,眼中闪过一分几不可察的羡慕。

看瑚大哥和鸾妹妹如今这样,等过两年成婚,他们怕连“如胶似漆”这几个字都不能形容了。

她只盼能和世子一世相敬如宾,顺顺当当的过下去。

能和北静王妃一样……

世子年纪比她小两岁,今年十四岁,去岁才十三。但她从去年就看出来了,世子和其父北静王一样,都是风流多情种子。

北静王还只有一位徐侧妃,她可是直接有两位圣旨赐婚的侧妃在。

比侧妃们提早进门半年,这一年多又常被王妃接到府里熟悉,无论如何,她也得先抓住这些机会站稳脚跟,等侧妃们进门时才能掌握主动权。

从新婚第一日就开始算计,她已经准备好了。

真有点羡慕鸾妹妹呀……瑚大哥只对鸾妹妹一个人多情,鸾妹妹不用从新婚开始就算计着夫妻感情利益得失,真好。

薛宝钗伸出手指对着王熙鸾刮脸,贾迎春在旁看了,也学薛宝钗的动作。屋里的孩子们里只有贾宝玉愣愣的,先看贾瑚,再看王熙鸾。

张问雁笑着站起身走到王熙鸾身边,扶着她的肩膀笑道:“好鸾丫头,你就跟瑚儿去看了罢,那几株花儿连我还没看过呢,你替我看了,学给我听如何?”

王熙鸾说:“伯娘既喜欢,让瑚大哥哥搬来送给伯娘就是了。”

张问雁笑道:“那是瑚儿给你预备的,我做婆婆的怎么好抢儿媳妇的东西?”

王熙鸾忙说:“怎么连伯娘也开始欺负我,笑话我了!”

“好了,快去罢!”张问雁领着王熙鸾到了门口儿,亲自给她披上斗篷,笑道:“别怕瑚儿欺负你,有什么使人来找我和老太太。”

贾瑚已在旁边自己披了斗篷等着。

王熙鸾心里感慨,从她和贾瑚的婚事提上日程起,三家的长辈都更热情了,没机会也要制造机会让他们单独相处。

贾母不用说了,张问雁想开之后真是对她好到一万分,娘透出的意思里,是爹都不介意她和贾瑚相处了,还有林家太太姑父本来就盼她和贾瑚感情越来越好。

虽然她也很想和贾瑚见面吧……

但被长辈们督促着谈恋爱的感觉还是有点奇怪啊……

看贾瑚王熙鸾带着人出了门儿,贾母对贾元春笑道:“你请的客被瑚儿抢走了,你往后自己找他算账!”

贾元春笑说:“这有什么!鸾妹妹走了,宝钗妹妹不是还在?我还要从老太太这里抢人呢,许我把迎春宝玉带过去一起玩儿罢。”

贾母笑道:“去罢,你不嫌这几个孩子闹腾就罢了。”

贾元春左手牵着贾迎春,右手领着薛宝钗,后头是奶娘抱着贾宝玉跟着,也是二十来个人围随着走了。

贾母叹道:“这孩子也就在家里再松快这么几日……”

张问雁问:“北静王府定了日子了?”

贾母道:“虽还没定,但我听得昨日北静王府请了御医过去,只怕是王妃身上又有不好。王妃的意思我明白,是想在她离世之前让元春能在王府立住,最好给世子生下嫡子,世子的位置才稳当。三月二十八是吉日,只怕就是那日了。最晚也不过四月十六。不管是哪个日子,出了正月,元春就再清闲不了了。”

张问雁走到贾母身边,道:“早日和世子完婚对元春也好。老太太若舍不得她,等她在北静王府站稳,两家常往来就是了。王妃对元春有所求,世子也得王妃精心教养,知道嫡妻重要,都不会亏待元春的。”

贾母笑叹:“元春的事是我一力促成,事到临头了,我反在这里舍不得,真是人老了,糊涂了也心软了……”

张问雁忙笑道:“老太太还硬朗着呢,前几日元宵还吃了那些新鲜玩意儿,还和我们打牌取乐到了二更天才歇,哪里看得出老了?”

虽知是哄她的话,贾母也觉高兴,笑道:“是了,那日我还没怎么,你倒开始打哈欠了!你这身子也得好好养养,大风大浪咱们都过来了,别再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婆媳两个相视,眼中都有些湿润了。

张问雁赶紧拿话岔开,笑道:“才刚鸾丫头不是说,她和姑太太家的黛玉是一日的生日,预备这几日就住到林家去,等一齐过了生日再回家?不如叫元春也到林家住两日松快松快?林家只有姑老爷姑太太两位,并黛玉一个女孩儿,并没同龄的表兄弟,想来纵然北静王府知道了,也没话说的。”

贾母思索半晌,道:“也好,再过两日,我先派人试探北静王府的意思再说。婚期近了,咱们家万万不能出半分差错。”

说了这句,贾母想起东院的事,含怒道:“嘱咐了几回老二媳妇小心谨慎,看她明白了我还高兴呢,倒没想到老二竟这么糊涂了!一个三不知的侍妾,好就留着,不好打发到庄子上去就完了!怎么纵出来这没规矩的人的?”

张问雁只能劝:“好在二太太办事明白,都压服住了,不是老太太察觉不对,二太太连这边都瞒住了,更别说外头,更不会传出去的。这两年二老爷二太太都不容易,在这等小地方儿松些,也不是故意的。”

贾母道:“呵,小地方儿松些,怎么没见你我松过?老二媳妇还罢了,老二这个……当日你老爷在的时候混账,一屋子姬妾丫头都不是省事的,也没有这样没规矩的人!幸好瑚儿提着我把三丫头抱过来养!不然让这样的人养坏了孩子就晚了!”

“这就是你给贾宝玉留出来的屋子?”和贾瑚一起行到东边,王熙鸾先不忙着进同尘斋,而是拐到了苍柏院里。贾瑚自然是她想去哪儿都跟着。

三间厢房不大,正中堂屋,两边一边是待客的屋子兼书房,另一边是卧房。屋内家具摆设各样东西都是齐全的,符合荣国公府一贯的风格。

但和原书里贾宝玉住的,五间正房三间抱厦东西各有厢房,原书里形容“锦笼纱罩,金彩珠光,连地下踩的砖皆是碧绿凿花”(注),在宫中数年做了贵妃的贾元春都喜欢的怡红院相比,这三间厢房就显得寒酸了。

“真是和原书里不一样了。”王熙鸾用仅能贾瑚听到的声音说。

贾瑚明白王熙鸾的意思:“我和贾政已经分家,他在荣国府只是分出去的二房家里嫡次子,自然不一样。”

王熙鸾轻轻摇头:“不是,本来他也只是二房嫡次子,真要说不同,是在贾母心里地位不同了。”

贾瑚笑道:“鸾鸾要夸我可以直接夸。”

王熙鸾嗔他一眼:“今日休沐,耽误你和姑父求教文章了,真是不好意思。”

贾瑚又靠近她些,说:“求教文章容易,见你一面难。”

“呸!”王熙鸾说,“你别太得意忘形!”

她忽然低声疑惑:“我记得原书里说太太还有一个早夭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注:原书原文,从刘姥姥的视角看的怡红院“刘姥姥掀帘进去,抬头一看,只见四面墙壁玲珑剔透,琴剑瓶炉皆贴在墙上,锦笼纱罩,金彩珠光,连地下踩的砖,皆是碧绿凿花,竟越发把眼花了,找门出去,那里有门?左一架书,右一架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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