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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书斋 > 燕歌行卫甄李戎 > 第128章 纸醉金迷(五)
 
他朝我步步逼近,周身带着冷冽的气息。我心中一窒,大脑一片空白,他发现了我是阿初,那么我所有的努力都会变为泡沫。

终于,他站定在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神极为探索,他试图在我脸上找到一点有关阿初的痕迹,但他没有找到,所以他气急败坏,扼制住我的脖子,叫我不能呼吸。

“朕不信你是阿初。”他说,话语那么不确定,极为矛盾。

他也许接受不了我曾经用那么大的代价牺牲自己,只为逃离他身边,也许是接受不了我现今这副模样。无论是哪一种,他在我眼中都成了懦弱。

我恍惚笑了,还不待我说话,姬兰已经咬住姬远的手腕。疼痛使他放开了我,我连退几步,喘着气儿,姬兰跑到我这里,拉住我的手就朝前方逃去。

“我送你出宫,以后你不要来这里了。”小小的人儿,跑起来比我还快,他回头对我说道:“竟然当初离开了这里,抛弃了我,就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你走。”

我欲哭无泪,空洞的眼眸早已干涩,我如死尸一样随着他的步子机械奔跑,直到宫门在我们面前,他用腰牌打发了侍卫,偌大的朱红宫门打开,宫外的路一直通往前方,看不到尽头。

他拉着我走出这扇宫门,而后我听见宫门紧闭。

我猛然回神,抱住他:“我们一起走,随我去找你亲爹去。”

他瞪着我:“姬远就是我爹。”

我一阵晕晃:“他不是!”

他不再与我说话,挣扎着要从我怀里出来,我紧紧抱住他,不肯松手。终于,他怒了:“从你抛弃我的那一刻开始,你就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念儿,我想的结局不是这样,我也不是抛弃你,只是万般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才这样做。”我说,声音开始颤抖,忍着多时的眼泪落了下来。

他见不得我哭,所以别过头去,只说:“你再不走,追兵就要来了,这样你就永远都走不了。”

“我要和你在一起,你在哪儿,娘就陪着你。”我说。

他皱眉:“如果是这样,那你以前所付出的,都要付之东流。”

“付出的那些,没有你重要。”我抱着他,在他稚嫩的肩膀上哭泣:“念儿,从我丢下你的那一刻,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你知道吗,我怀你七个月的时候,你就出世了,你早产,所以我总是提醒吊胆,即便与你分离,我也担心着你的身体,我怕你与别的早产儿一样,身体都不好。”我说到这儿,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的哭泣让时间停止,在这偌大威严的宫门前,无论是愉快的还是悲伤的回忆,都成了我泪水的源头。

我想,命运真的不眷顾我,或者是我自己太笨,以至于让追兵拿下。狠厉的侍卫将我和姬兰无情地分开,他们按住我的肩膀,用了很大的力气,疼痛从肉|体蔓延到心中。

姬兰没有看我一眼,就朝宫内走去。

我所有的希望,都在此刻破灭。

正如他所说,我早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我也不能否认,在过去的六年里,我幻想过这样的结局。直到,它真的发生了。

我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屋子紧闭,姬远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明黄的靴子威武成八字。我一言不发,他亦是。

身体的疲累,让我有些晕然,我用双手撑在地上,直到实在跪累了,才直起腰板。于是,我对上了他的眸子,他开口说话了:“当初怎么想到假死,逃离我身边?”

“您认为我是阿初了吗?”我反问。

他眯起眼,勾起唇角:“冲你这句话,你就该是。”

我垂首:“那我还有什么好说,是生是死都随你处置罢。”

猛然地,他揪起我的衣领,我就像一具尸体一样,被他拖到面前,他低眉看着我:“你明明知道,我舍不得杀死你!”

他咬牙切齿说了这话,真的对我束手无策一般。我冷哼:“七鬼七鬼,若要逼急了你,或者挡了你的路,就算是你的挚爱,你都会除去。”

姬远顿然咬住我的嘴,以此惩罚我的口不择言。我将眼睛瞪得大大的,里头充满了厌恶,他却更用力了,那手从我的背部开始游移,见我反坑,他便开始掐我,从背掐到腰,痛得我挣扎。

挣扎是无果的,于是我放弃挣扎,手却摸进怀里,掏出那把小叶刀,趁他不注意就朝他刺去。没想到却被他扼制住了手腕,他离开我的唇,危险地盯着我。

我动了动手腕,却被他死死钳住。

他掀开我的衣袖,将我的左手腕子露出来,上面的疤痕还在。他修长的手指在疤痕上摩挲,那么温柔,话语传入我耳中:“当时有多疼?”

“你心疼了。”我笑起来,是嗤笑他拿我无能。

姬远抬起头,见到我的笑容时,竟然也笑了:“我有个想法,将你禁锢在这里,不给你自由,你可以再用这把小叶刀割破自己的右手腕,然后再一次假死。不过,你大概没有那么幸运,因为没有第二个徐太医来帮你了。”

“无耻!”我骂他,转而却是担心起徐太医的安危来。

他凑到我耳边,说:“以后谁与你接近,或者帮助你,我就杀了那人。徐太医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我再也忍不住,一扭头,咬住他的耳朵。

他的手如鹰爪一般,扼住我的喉咙,让我不得不松口,却还是咬出了血。他捂着耳朵,面无表情,鲜血从他指间顺流而滴落。

我闭上眼,害怕看见他这副模样。

正如他所言,他将我禁足在这屋子里,我又一次尝到了牢的味道。我不由得悱恻,一个人是有多爱或者多恨另一个人,才会生出这样可怕的念头,将另一个人死死地圈牢住。

我推了推窗子,已经被封牢了,透过窗缝,隐约能看见外头守着的几个侍卫。真是插翅也难飞。我焦急地在屋中来来回回走动,找不到一种办法来为自己解困。

日落西山,紧闭的门窗阻挡了不少夕阳,屋子却依旧有一层淡淡的落红。就在这时,外头一阵脚步声,我心下一紧,立时警惕起来。

耳听得外头说道:“父皇命我来见里头的女人。”——是姬兰!

我猛然从地上爬起来,贴到门后面,却听到侍卫的阻拦:“请太子殿下饶恕,皇上吩咐过,这屋子只有陛下可以进。”

“怎么,我会撒谎骗你们吗?”姬兰板起了腔调。

“不敢,奴才不过奉命行事。”侍卫说完这句话之后,外头安静下来。我急了,猛然拍打着门:“念儿——,念儿——,你别走!”

“我没走。”他稚嫩的声音,却有冷淡的语气。

“你到门边上来,我要和你说话。”我急切地说道。

有脚步声靠近,侍卫没有阻拦,接着便是:“我就在门边上,你要说什么?”

我透过门缝看他,离我那么近,我说:“念儿,你怪我当初抛弃了你吗?”

他沉默了,盯着门缝后的我,面无表情。我忍不住落下泪,乞求一样:“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不能学姬远,你不能与他一样,他不是你的父皇…”

我紧紧抓着门框,指甲划出的尖锐之声,已经成了这方地界最大的声响。他依旧不说话,小小的年纪显示出了可怕的静默。

我伏在门上,哭哑了声音。

猛然地,我听他问:“你后悔吗?”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又问:“你后悔当初抛弃我吗?如果重新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怎么办?”

我回答不上来,而他也没有给我多余的机会,转身离去。我瘫坐在地上,抱起双膝,将头埋在膝头,放声大哭。

我无从选择,六年之前做的选择,对姬兰来说实在太过残忍。我怪不得别人操纵我的命运,因为我自己在选择上,错了。

夜色来至,姬远打开这屋上的大锁,他走进来,有宫女跟在他后头,端来了饭菜。饭菜刚放在桌上,我就抄起碗筷大口大口吃起来,他将所有人都遣散下去,坐到我对面,说:“胃口不错。”

“你关了我这么久,我会饿。”我顾不上再说,吃了一碗又一碗,他见我吃个不停,一把夺去我的碗,皱眉问:“怎么,想撑死自己?”

“有这种死法?”我夺过他手里的碗,吃了个光光才收手。

他递来一方白帕子给我:“擦擦嘴角。”

我瞪着他:“要死要活,你给个话。”

“既不要你死,也不要你活,你说该怎么办?”姬远诡异地笑起来。

我垂眉,心中思量了一番,猛然问:“把孩子还给我。”

“是你当初自己丢弃了他,现在再要回去,没那么容易…”他一句话还未说完,我一巴掌拍上他脸,姬远错愕地瞪着我。

“当初是你和你那个虚伪的母亲硬夺走我的孩子,他姓李,不是你的种!”我骂道。

话音刚落,却被他反手打了一巴掌,我抬手要还击,却被他猛然揽住腰,他将我夹在腋下,将我丢在床上,翻身禁锢住我的双手。

我急得用脚踢他,却被他夹住双|腿,动弹不得。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惦念我的身子?这副容貌,就不让你觉得恶心吗?”我笑起来,作践一样:“我这身子不仅属于李戎,你也碰过,连五哥李非都碰过,你快活吗?”

他猛然俯身,一口咬住我的脖颈,阴狠地话语在耳侧:“真脏。”

“那你就别碰我!”我用头去撞他的头,用了狠力气,将自己的头都撞破了。鲜血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挣脱开他的钳制,用指甲扣着他的背,比野猫还厉害。

“来人——,打水——”他猛然对外面唤道,然后放下帘帐。

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不少宫女提着水桶倒进木桶里,待水满之后才离去,关上了门。我想帘帐之内的我们,给了那些宫女不少遐想。

但这都不重要了,因为姬远开始撕扯我的衣服。我咬住他的手,不许他碰我。他却是不顾我的噬咬,将我剥光光,然后撩开帘帐,将我抱在怀里。

“你要是碰我,你就是犯|贱!”我急得骂。

话音落,却被他扔进了木桶里,水泼洒出来。我瞪着他,见他拿起一块棉巾,他强硬地握住我的手臂,冷然问:“李家兄弟碰过你这里没?”

“全身上下,没有他们没碰过的。”我激怒了他。

姬远拿着棉巾在我身上狠狠地搓擦,直到白皙肌|肤破了皮,出了血。他才收手,接着却是用同样的法子擦我身上其他地方。

我如同被无数个针扎了一样,浑身上下都疼。气得我扫了一大片水,泼到他脸上。姬远丢掉棉巾,大手就要掐过来。我一吸气躲进木桶里,他将手伸入水里,我张口就咬住。

一滴血,如丝缕一般在这水里晕染开来。

我受不了这血腥味,自动从水里冒出头来,他看着我光|裸的身子,没有任何的情|欲表情。

他大约是真的嫌弃我脏,从我被关在这屋子里开始,他都没有碰过我。让我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但让人煎熬的是,他每晚都亲自给我洗|澡,用棉巾狠狠擦洗我的身子。

我骂他变|态,他说我只属于他一个人,所以他要洗掉我身上别的男人的痕迹,到底还是嫌我脏。

我在这恼人的日子里,虚耗了半个月。

直到,那一日门外传来大吵大闹。听声音是海妃娘娘,我心中大喜,只要她闹,我就有出去的可能性。

我走到窗边,透着缝儿看外头。

侍卫将她拦在外头,海妃娘娘气急败坏,跺脚骂道:“一群死尸!全都给我滚!我今日就要进去了,谁敢拦我,我撞死在这柱子上!”

说着,她真的朝一个廊柱撞去,幸好被一个侍卫拦住了。海妃娘娘的泼辣,与当年的我一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满心期待她能再泼辣些,好在她没让我失望,侍卫不敢再拦她,只因她手中握了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把门给我打开!”她怒道。

侍卫打开门,于是我们得以相见。她一见到我,就揪扯住我的头发,朝我脸上打,那副模样十分凶悍,好像我是破坏她幸福的人。

我没有还手,一个劲儿地激怒她:“姬远只爱我,他不会爱你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就是一个替代品!”

她想必也听宫中的人说过自己像姬远的某一位妃子,所以她彻底怒了,抓起刀就要朝我刺来。我扼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过她。

我小声说道:“但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专宠。”

她皱眉,不信我:“狗|屁!”

“信不信随你。”我笑,坦荡荡。

她狐疑了,问我:“什么方法?”

“方法是有,但有个条件,你得把我从这里弄出去,让我和太子殿下见上一面。”我说。

她彻底晕乎了,完全不明白我是谁,又为何要这样做。

我笑了一笑:“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你越是不知道,越能远离这罪恶中心,这是你的福气,好好珍惜。”

海妃娘娘同意了我的话,但她对我不解气,临走前狠狠地踢了我一脚,正中小腹。我痛得倒地,她却扬长而去。

直到姬远按时来时,我的小腹依然还很疼。他照例将我放进浴桶里,我疼得没有力气再和他纠缠,任凭他对我做的一切。

却是惹得他问:“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我有气无力:“我木然了,对于你的一切,我都逆来顺受,如何?”

他冷哼一声:“你这话语并不像逆来顺受。”他顿了一会儿,转而问我:“海妃今天来找你的?”

我将左脸扭过来对着他:“瞧,她打的。”

伤口在脸颊最边上,也只有现在湿头发才能看见,他盯着那伤口,拳头紧握,冷语对我:“打得好。”

“谢谢。”我笑起来。

他一把按住我脸颊的伤口,痛得我抽气,继而便凑到我耳边:“收起你的唇枪舌剑,如果你再对我厉言厉语,小心我废了你。”

“本就是废人一个,何必怕你的威胁。”说着,我转过身来面对他,笑起来眨眼:“再说了,你舍得吗?”

他一巴掌甩过来:“谁让你这么轻|浮放|荡的!”

我缄默,他压抑在心底的怒火通通都被我挑上来,他骂我:“你不知廉耻,一个女人该有的贞洁,你都不知道怎么守着!和你母亲一样,只会成为男人的工具,和妓|女有什么区别!”

我看着他,心痛到了极点。原本我以为,自己和东安若兰没有什么联系,除却那血缘关系,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像她。

可是,又如何呢?我本无意为此,却是命运与众人将我逼迫到这般境地,我若自暴自弃,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我笑了:“这话只是你说的罢了,要是换做李戎对我这么说,我会去死。但你没有资格来要求我的贞洁!”

李戎永远都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说一下,都能牵扯到他四面八方的痛。

可七鬼就是七鬼,他总有办法来反击我:“李戎现在姬妾成群,他永远都不会记得你了,就连江山争斗,他都无心参加,他现在已经成为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了,只会吃喝玩乐。”

我的六郎会变成这般?我不信!

“李家的两个儿子,一个废了,另一个下落不明,只能靠李家三女来支撑,你说,这是不是讽刺?”他开心地笑起来。

我瘫|软下来,水已经冰冷,却敌不过我心间的凉。

他一把扯住我的头发,我扬起头看他,听他说道:“所以,就算有一天你带着姬兰从这里逃走,你见到的再也不是曾经的花六郎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希望我死?”我反问。

他瞳孔微缩,怒了:“我什么时候希望你死!”

“那你爱我吗?”我问。

他错愕地看着我,没有回答我。

“你永远都只爱你自己,自私自利的男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是爱情。我的六郎他只不过现在忘记了我,总有一天他会记得我。我不会嫌弃他成了废人,只会吃喝玩乐,因为我不配。我相信只要我去找他,只要我与他朝夕相处,他就会记得我!”我几乎宣誓一般说出这样的话。

姬远恍惚地笑了:“所以,你才是最自私,最不懂爱的那个,。”

我看着他,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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