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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书斋 > 九丫杨宇桓 > 第309章 发善心
 
太皇太后下了旨,三人只得乖乖退去,唯剩下九丫在殿中候着。与这老太太单独相处,九丫记忆中也没有几次。杨宇桓常言老太太如何如何慈眉善目,但那些慈爱皆是对待老太太欢喜之人,而九丫,似乎不在其列。因此,便是在皇后几人离开偏殿后,老太太板起了脸来。

“听说信阳已经病了数月?”太皇太后开口便是这样的质问。

九丫眼珠一转,便已知今日邹清音来此的目的,未敢多思量,便答道:“回太皇太后,公主确是病了数月。”

言毕,只听太皇太后一巴掌拍在了座旁的茶案上,“病了数月为何不报?”

见老太太动气,九丫立马双膝一屈,知趣地跪伏在地,“太皇太后,臣妾并非不报,只因信阳公主的病,最初时,经郎中诊断只是风寒之症,本并无大碍,便敢劳动太皇太后。然而直到近日才恶化,实则未及来报。”

太皇太后嘴角干瘪地勾了起来,“是吗?只怕是你故意拖延吧。那哀家再问你,你可有妨碍桓儿与信阳相见?他们两人虽是错了开始,但信阳都已经病成那样了,你却还不让她见他一面。哀家看你平日行事不似赶尽杀绝之人,在此事上又为何如此狠心?”

九丫有口难辨,自觉自已被这老太太误会了。信阳患病是三月前的事,不过是小小的风寒,她先前便没告诉杨宇桓,直到半月前杨夫人亲自来了负俗园,提及信阳的病情,“风寒之症本不过长过十日,可她这一病便是三月,药也吃尽了却不见好。昨日正巧郑太医来府中,所以却请了脉。郑太医说,风寒是表症,实则内里已经空虚受损,这是常年忧思所至,如今已痰中带血,只怕……这事儿,怕是得告诉宇桓。”

在信阳的事儿上,九丫虽觉得自已有些小人,可人命关天的事,亦不同于儿戏。当夜便找到了杨宇桓说起此事。然而杨宇桓的回答却是:不如不见。

比起杨宇桓,九丫认为自个实在不算狠心,而她自认不是一个喜欢逼迫别人之人,于是这事儿便不了了之。如今面对老太太的指责,她只叹了口气,便没有其他言语了。

太皇太后见她如此模样,乘胜追击,开口又道:“让他们见上一面,这便是哀家唯一的要求。你可别忘了,当初若哀家不松口,你指不定进不了杨家的门儿。今日这点要求,你应是做得到吧。”

看向太皇太后,九丫知道当下若不答应她,怕是出不了这慈宁殿的门,于是也不多犹豫,随后便接下了这任务来。

走出慈宁殿,九丫总算吁了口气,但脚步却不如来时那般轻巧。时辰尚早,出宫的马车已等在老地方,但今日等着她的可不只是马车,还有一个人。

“弟妹出来了,我等你许久了。”

是了,这个候在马车边的正是邹清音,从前的亲妹子,现在的嫂嫂。还是同一张脸,不过如今对着她,九丫已然没有从前的情谊,可是这面子还是得给的,便给了一个笑脸,“有劳嫂嫂久候了,这车马出宫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嫂嫂实在不需要打发时间。”

话并不好听,但邹清音却已是练就了一身宠辱不惊的心态,只见她回了一笑,“可不是为了打发时间,我是怕妹妹这一不小心便因某位贵人逗留于宫中。近来坊间多有传言,就算是妄言,也需得当心才好。仔细让三弟听去了,对你多有误会。”

看着邹清音一脸的得意调侃之相,九丫暗自咬牙,但随即念头一转,答道:“夫妻相处必定会生出误会来,难得有谁能如大哥大嫂一般恩爱。就连从前的琴姬也未得大哥如此对待,我呀只盼这恩爱会长长久久才好。”

邹清音脸色微沉,只眨眼后却又重新回复平静,“此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弟妹你。”

姐妹早已是陌路人,即使有方才那一席话,也注定走不上同一条道。言罢,两人各自转头,上了停在殿前的马车。

自皇宫回来后,九丫并未回负俗园,而是直接去了信阳的居所。正如从前杨夫人所述,这处园子与信阳的身份不太符合。虽因谢皇后而受到牵连,可毕竟是公主,园子中仅有的一桌一椅,未免过人简陋了些。这样的置设绝非杨府拜高踩低,而是杨夫人命送去的一并什物都被信阳退了回来,唯一收下的只有那尊紫檀雕的元始天尊。

听说自两年前信阳便开始修道,就连人已经卧床不起,元始天尊座前香火不灭过。九丫推开园门时,正听得信阳唤丫鬟打扫供奉尊神的案台,那原本就秀气的声音更显无力,且夹杂着几声咳嗽,让她这个外行人听了也能觉察到其病情危重。

“诚心修道倒是好事,但这烟火会不会有碍公主的康健。”九丫止不住开口道。

丫鬟这才发现有人进了园子,见是三夫人直愣了许久,倒是信阳竟不知哪来的力气,闻声竟下了床扶着门探出头来,“你怎会来此?我还没死,还轮不到你在此发善心,这里更没人需要你那虚伪的可怜。”

九丫未答,挑了眉转向丫鬟,“还不扶公主进屋。”

九丫在杨府还算有些地位,即便在这偏居一角的园子里,丫鬟也更愿意听她这三夫人的吩咐,如此不由信阳咬牙,她手脚极麻利地将伺候着主子躺回了床上,离开时还将房门带了上。

茶几上还放着半碗药,冒着热气儿,应是方才丫鬟凉在此处的。九丫无事,端起药来搅了搅,“善心也好,虚伪也罢,由着你如何想。今日我来此,只是想问你一句话。若知道如今的结局,当年,你还会选这条路吗?”

话音落处,九丫手上的勺子停止了搅动,抬眼望向信阳。她眼中光华掠过,似有不甘却又悔恨。如没有曾经的坚持,她不会进入杨府,不会为杨宇桓所利用,兴许谢皇后不会兵走险招,如此所有的恨皆不复存在。但是她与他,止步于兄妹之情。若是选择,她更希望这世上从不曾有过眼前这个女人。

“会,我一样会。我们的恩怨早在迦南坊便已结下,此生也休想了结。”说话间,信阳已伸手打翻药碗,一切都在一声清脆的响声中破碎。

看着那一地的碎渣子,九丫无奈地起了身,知道再待下去只会徒增彼此的烦恼。她一边起身,一边招呼候在门外的丫鬟进来收拾残局,临到离开时,方再次开口:“都说逍遥道逍遥道,公主修了两年,却依然逍遥不起来,这又是何苦呢。”

伴着信阳的咳嗽声,九丫望了眼屋中袅袅青烟,心知这方才一言应是此生与信阳的最后一句。正如信阳所言,想来她们的恩怨此生难结,等到来世,又是谁输谁赢。女子一生,总躲不过一个爱恨情愁,自已如此,信阳如此,邹清音又何尝不是。

九丫离去后,园中唯剩下信阳的咳嗽声。丫鬟忙着拾掇着地上的碎瓷片,直到一双绣鞋出现在眼中,她才惊得抬起了头。

“大……大夫人还未走?”

站在屋中的正是邹清音,她早九丫一刻进园。与九丫不同,她可是这里的常客,只是似乎少有人知道。今日进宫,她料到九丫会来此,所以回府后便来此叮嘱信阳几句,可没想到九丫来得如此快。刚刚她在房中,倒多亏了那丫鬟将人拦了片刻,才让她得了机会从后门离开,否则让那人撞见,便不好办了。

邹清音抿着笑坐在了信阳床边,似要开口,却是信阳先接过了丫鬟的话,“没听完三夫人的话,大夫人怎可放心离开?要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她如何决定,再不是我能控制的。大夫人,您可还满意?”

邹清音眉眼微挑,很是满意,“公主说笑了,我可是在帮公主您。关乎国仇家恨,你难道就想就此了结吗?”

“那可真是有劳您了。”信阳兀自一笑,本已懒得与她多说,可心里却有疑问,便又着了声,“只怕方才我如此态度,不见得她会如您所愿吧。”

邹清音勾着唇,轻哼了一声,“公主太小看她了吧,若你今日作小伏低,才会惹她怀疑呢。我们打个赌可好,不出三日,你定能见到杨宇桓。若我赢了,那些话你需得一字不差地告诉他。”

“若你输了呢?”

“我不可能输。”邹清音笑意再深,随之起身,走到那神案前,将炉中香火尽数掐了去,“这逍遥道还是少修的好,修多了,便如你这般畏首畏尾,难成大事。公主,我不管你作何想法,但你说过,若我让你见杨宇桓,你便会助我除掉她。”

邹清音的声音极冷,让信阳不由得一个战栗。自她的笑言中,她能听出怨恨,可究竟有多大的仇才能让这个女人如此狠毒,兴许关乎情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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