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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书斋 > 独乐阁白墨笙 > 第3章
 
五月初五,端午。宜:嫁娶、动土、纳畜。忌:祈福、掘井、出行。

窦家少爷窦迪柏坐在私塾里,百无聊赖的听着夫子念经似的讲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连连打着哈欠,想着大好春光他却坐在这里虚度光阴,委实不甘心。计上心来,捂着脑袋,呲牙裂嘴的喊头疼,夫子见怪不怪:“迪柏头风发作,去休息吧。”

“多谢先生体恤,徒儿退下了。”一旁的书童顺儿心领神会上前搀扶:“少爷当心,慢慢走。”看着主仆二人走到门口,立刻精神抖擞,跑开去了。夫子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再理会。

窦迪柏带着书童走去了城南荷花池的八角亭乘凉,窦少爷摇起扇子,欣赏着池中荷花。正是五月初五,踏青的好时节,往来游人络绎不绝。

池边走过一个女子,远远看去,一袭鹅黄芊纱裙,缕金挑线缎裳,挽着垂云髻。旁边跟着个提着篮子的小丫头,主仆朝着祥云寺那边去了。窦少爷也跳起来,追着主仆方向去了,顺儿在后面边追边喊:“少爷!慢些跑~”窦迪柏哪顾得上顺儿,忙着追上佳人一睹芳容呢。

到了祥云寺门外,窦少爷放慢脚步,缓缓气,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进了寺内,抬眼望去,一抹鹅黄正跪在殿中诚心祈福,一旁的丫鬟递上签筒,女子摇了几摇,跳出一支签来,两个红字刻在签头“大凶”!

女子并不惊恐,好似早就知道了一样,只是拿起那支签发了片刻的呆,便放回签筒,从蒲团上站起来,转过身,准备出去。只这一转身,窦迪柏便呆住了,身形纤细,肌肤胜雪,鹅蛋脸,微蹙峨眉,雾蒙蒙的杏仁眼,朱唇一点红,如此佳人,不枉他一路从荷花池追过来。

此时顺儿总算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了大殿,边喘边说:“我的爷!您心疼心疼小的,说走就走,也没个方向,让奴才好一顿找。”

窦少爷回过神来,黄衣女子早已不见了踪影,顿生失落。主子的落寞,顺儿看了满眼,献宝似的说:“少爷莫灰心,刚才走过去的小姐是城北瓷器行花家的独女花玉铭!咱们回去和老夫人说了,以窦家的声望,准保能成!”

窦迪柏喜上眉梢,即刻回府向老娘表明心事,窦老夫人想着城北花家,论门第,倒是门当户对的,只是不知那家小姐性情如何,着管家去打听。

第二日管家回复:“请老夫人宽心,虽说是独女,却因花家这份瓷器产业马虎不得,自幼教养的更比别家小姐用心,琴棋书画的功夫毫不懈怠,开蒙的老师竟是本城画家林华清,花家瓷器里的上品,都是这位小姐亲自上色,画工了得!”

窦老夫人大喜,择日带上庚帖去花家提了亲,便成就了一件美事。

窦家公子与花家小姐喜结连理,喜事办得热热闹闹。

婚后窦迪柏依旧经常顶着“头风发作”的借口跑去荷花池发呆。只是不再盯着路过的漂亮姑娘看了,全城最美的佳人已成了他的妻子。

这妻子虽然知书达理,面容姣美,但没人知道,洞房花烛夜那晚,新婚妻子的心口,有道深红色的伤疤,柳叶长短,触目惊心!

窦迪柏着实惊了一跳!问起疤痕的由来,花玉铭也只说是胎记,但这些日子,伤口却时新时旧,再问,妻子也只是低头流泪,不再多言。窦迪柏想着来日方长,便不再追问。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对花玉铭心口的疤痕,窦迪柏百思不得其解。坐在荷花池上的八角亭,靠着凭栏发呆。

“兄台双眉紧蹙,印堂发黑,家中至亲可是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面容姣好的青衣男子,微笑着说:“小姓白,白墨笙。略通相面之术。”

窦迪柏先是一惊,又想,两个月前自己大婚,满城皆知,怕是个江湖术士来骗钱的,且探探真假再做打算,便问道:“白先生可看出我家哪位至亲不寻常?”

白墨笙开口:“恕小人无礼,公子的夫人有血光之灾,如放任不顾,恐怕时日无多。”

窦迪伯思虑片刻,双手行礼:“还请白先生明示!”

“只需夫人不再回娘家,便可平安。如若不然,凶多吉少。”

窦迪柏正想再开口问明白原由,这白先生却凭空消失了。

回到独乐阁,白墨笙着木儿去荷花池取了颗荷叶,木儿将荷叶连着根茎一齐举了进来,像是举着把绿色的小伞:“先生平日不插手凡间俗事的,今儿怎么管起闲事来了?”

白墨生淡淡的回答:“他近日总是愁眉苦脸的霸占着我的八角亭,影响我心情。”

木儿小声嘀咕:“先生又任性了,咱们独乐阁的荷花池虽与凡间相通,凡人来来往往,却是不显现的,只有将死之人才……”说到这儿,停住了,原来是个将死之人。木儿轻轻叹口气,将莲叶交给白墨生。

白墨笙将荷叶与根茎分离,眨眼间,左手的根茎幻化成一支毛笔,右手的荷叶成了装笔的红木雕花盒。毛笔放进盒子,交给木儿:“收起来吧,不出三日,他便来取了。”说完,闲庭阔步的走去八角亭赏荷了。

窦迪柏慢慢踱着步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思虑回去之后如何与花玉铭说起今天的事,血光之灾,不回娘家方可平安,还有她身上那个触目惊心的疤痕,好似一团迷雾缠绕着他。

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家门口,门外的顺儿见他回来了,大呼一声:“祖宗!您可回来了!奴才正要去寻您!您一出门,少奶奶就说要去娘家给瓷器上色,才刚回来,一进大门就吐了口血!胸口的衣裳都被浸红了!去请李大夫,偏城东的张太爷旧疾复发,早一步把李大夫请了去,又跑去张家,大夫正赶来!您快进去陪少奶奶吧!眼看人不行了!晚了怕说不上话儿了啊!”说完,意识到最后两句不妥,一边打着自己耳光一边骂着:“糊涂东西!瞎说什么!少奶奶万寿无疆……”

窦迪柏顾不得顺儿絮叨什么了,拔开腿往后院跑去,进了卧房,只见花玉铭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惨白,胸口一片鲜红,丫鬟边哭边用娟子按着她胸口,想止住血,可血珠儿顺着手绢滴答滴答的往下掉,床单红了一大片……

窦迪柏走过去,从丫鬟手里接过娟子,自己帮妻子按住胸口的疤痕,流下泪心疼的说:“究竟是为何?咱们夫妻时日虽短,却琴瑟和鸣,以诚相待,到了这般田地,还有什么不能与我说明的?”说罢,流着泪望着奄奄一息的妻子。

花玉铭缓缓睁开双眼,轻启朱唇,由于失血过多,声音细若游丝,便停了下来,攒了些气力,再次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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