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玉盏书斋 > 独乐阁白墨笙 > 第36章
 
蓝寒崧听了大笑:“豆豆可是饿急了?”说罢,从身后拿出几张写满字的宣纸放在桌上摆好:“这是方才回斋房时, 顺路去师兄那里拿来的字, 我与他说了你的事, 日后你便多一份口福了。

见了陈靖翎的字,豆豆大喜!扑到纸上津津有味的吃起了饕餮大餐!

……

次日一早, 周允德并未出现在教学斋的讲堂之上, 取而代之的是张启明。书院中的先生们偶尔会在有事的时候, 这样互相替换着上课,学生们也并无异议, 只是按照先生们的安排上课。

一连三日,周允德都没有再露面。这日课毕, 蓝寒崧与陈靖翎正商议着去斋房探望先生, 却见书院中的小厮过来传话:“周先生请二位公子去斋房一趟。”二人便急忙向周允德的斋房走去。

来到门外,敲门禀报了姓名, 便进去了。只见周允德半身坐起, 上身斜靠在枕头上, 不时咳嗽几声, 陈靖翎急忙倒了水奉上。周允德喝过半盏水,喘匀了气,这才开口:“近日我身体抱恙, 已请郎中瞧过了, 没什么大事,只是上了年纪,不得劳累, 需要静养。”

周允德停下顿了顿,又饮了口水,才开口:“我教的这门书法课,日后是要停了。”

蓝寒崧与陈靖翎听了心下一沉,却又知先生的确年事已高,已七十八岁,是不可再勉强的年纪了。二人便一起点了点头。

“先生只管好生修养,我与寒崧自会勤勉练习,还请先生不必挂心。”陈靖翎说道。

蓝寒崧将周允德用完的茶盏放回桌上,也跟着说:“是啊先生,保养身体才是正经,莫再劳心伤神了。”

周允德微微点头,再说道:“近日我手中无力,就是握了笔,也使不上力道运笔书写了。拒绝了许多上门求字的人。又担心拒绝太多,伤了人情,索性与他们说,老夫从此封笔了。这些人知道我收了你们两个徒弟,便又要起你二人的字来。”说罢,看着他们。

“万万不可,我与师弟年纪尚浅,书法还需再多磨练,难登大雅之堂。”陈靖翎急忙拒绝。

“师兄又谦虚,我看没什么不好,你就替先生写了那些字,早日扬名天下。多赚些润笔之资回来。我便可整日陪伴先生,在这山清水秀的乌龟山上颐养天年,美哉!美哉!”蓝寒崧又挑起了眉毛,作出那副无赖相。

陈靖翎被他闹的一头冷汗:“当着先生呢,莫要胡闹。”

谁知周允德却哈哈大笑起来,对着蓝寒崧笑道:“你这顽劣的性子,写了这么久的字,却是一点不见收敛。”

蓝寒崧一脸正色的样子混说道:“先生莫贪心,已经有了个秉节持重的大徒弟,还要二徒弟也稳重沉厚,整日对着两个闷葫芦,有什么趣味。现在这般正好!大师兄在外老成持重的为先生写字分忧。我这个小徒弟虽没本事写好字,但可逗先生开怀一笑,岂不两全其美。”

周允德与陈靖翎被他这么一说,都笑了起来。

笑罢,周允德开了口:“你生性顽劣,更是应该多写些字磨磨性子,日后再有人来求字,你便写了去。留下靖翎每日陪我修身养性便可。可听清楚了,莫要儿戏。”

听了这话,蓝寒崧与陈靖翎二人全都吃了一惊!

“先生您这安排不妥啊!我这字怎的拿得出手,写完了换不来润笔,再被人贻笑大方,坏了您书法大家的名声。还是让大师兄来吧。”蓝寒崧摇头摆手的,像个拨浪鼓。

周允德目光如炬:“为师主意已定,休再多言。”

蓝寒崧还要辩解,却被陈靖翎拉拉衣袖,只见周允德已露疲态,合上了双目。便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二人对着周允德鞠躬告辞:“学生谨遵先生教诲。”

“去吧。”周允德闭着眼睛,靠着枕头睡去了。

……

待二人出了门。

蓝寒崧便一般正经的对着陈靖翎鞠躬作揖:“等过几日,先生精神好些,劳烦师兄再去帮我说项说项。推了这苦差事吧。”。

陈靖翎无奈的摇摇头,叹口气:“这是先生早已决定好的,不可撼动。你我就按先生吩咐的做吧,莫再让他老人家忧心。”说罢,满怀心事的走回了斋房。

留下蓝寒崧一人愁眉苦脸的站在那里发呆,忽然想起豆豆还在房内等他临字填饱肚子,又赶忙回了斋房。

“蓝寒崧!又这么晚回来!”推开门,便瞧见豆豆叉腰站在《松雪斋文集》上生气的大嚷大叫。

蓝寒崧一拱手,赔着礼说道:“回来迟了,给豆豆赔不是,这就写字给你吃。”说罢,研墨润笔,洋洋洒洒写下了《行书千字文》。

豆豆吃饱了肚子,打个饱嗝儿。却见他又写下一篇《九成宫醴泉铭》。便问道:“我都吃饱了,怎的还写?”

“万一明日回来晚了,你好有的吃,不必饿着肚子等。”蓝寒崧微微一笑,无可奈何的说:“托你的福,我这几日写的字,倒是比往常多了一倍。”

豆豆乐了:“日后你若成了文豪,且莫忘了我这个功臣!”

“我倒不想成什么文豪,现在这样清风明月的最是惬意,我写字,你来吃,美哉!美哉!”说罢,便低下头去,继续写字了。

豆豆站在一旁边看他写字,一边品评:“哎!哎!这转折处笔力不够!需得再大点力!哎!哎!那一撇太长了,喧宾夺主了!你就不能再写好点儿么?我刚才那是饥不择食,来不及评判你,你这字比起陈靖翎昨天的字,差了点儿!”

“哎!你怎的又弹我头!”豆豆揉着脑袋诘问着。

蓝寒崧轻轻说:“莫再吵闹,好好看着便是。”

豆豆便收了声,盘腿坐在桌上,看他写起字来。看着看着,双眼朦胧,站起来走回《松雪斋文集》,隐了身,睡觉去了。

待他睡饱从书中现形,天已大亮,蓝寒崧早已出门上课去了。

课毕,书院的小厮又来请蓝寒崧去周允德斋房。蓝寒崧进了门,对周允德行过礼,见他精神比昨日好了许多,正准备开口说项昨日的事。只见周允德冲他摆摆手,缓缓开口:“我知你心中疑惑,既然要将周氏书法的衣钵传给靖翎,为何又让你去写给那些求字的人。”

“先生所言极是,学生正为这个疑惑。”蓝寒崧点点头。

周允德嘴角轻扬,笑着说:“靖翎的书法还有些烟火气,故而需要时日磨练。如若过早入世,浮华名利便会扰乱他的心神,使他浮躁不安。在他能将自己的潜力发挥到炉火纯青前,便由你在外面为他挡住这些尘缘俗事,使他能够专心一致的精进书法,不被外面那些俗事打扰蛊惑。”

“原来如此!”蓝寒崧轻呼一口气,恢复了往日的调皮:“为了师兄的前程似锦,我这当师弟的就勉为其难领了这份苦差吧!只不过,万一写的不好,坏了先生的名声,先生可莫要怪罪,待有朝一日,师兄学成之后,再请他替先生正名吧!”

周允德听了一边大笑一边说:“这个顽劣之徒,想的甚是轻松!岂可容你坏了咱们周氏书法的名声,日后凡有人来求字,你先写上二十张习作给我过目,合格了,方可撰写一副正经字交予求字之人,如若写的不好,便回去再写上二十张来。”

听了周允德的话,蓝寒崧再笑不出来了,悻悻然对着先生拱手作揖:“学生记住了。”便一脸忧愁的回了自己斋房。

自那之后,周允德就真封了笔,凡是来求字的,都由蓝寒崧执笔。蓝寒崧经过这样紧密的训练,写的多了,笔力也自然更上一层楼。每日来书院求字的人络绎不绝,学生们见了,都在私下议论,这周氏书法怕是要由二徒弟蓝寒崧继承了。

渐渐的,求字的人多了,山下的荣城也都家喻户晓,书法家周允德先生封了笔,二徒弟蓝寒崧才华横溢,出类拔萃,每日上山求字的人川流不息,大徒弟陈靖翎却默默无闻,资质平庸,恐怕前途暗淡了。

蓝寒崧整日里闷在斋房中埋头苦写,苦不堪言,根本不知外头早已传的满城风雨。写完了便睡,睡醒了又写。只有豆豆欢喜的手舞足蹈,整日有吃不尽的习作之字可食,倒比初来之时又长高了一寸大小。

陈靖翎也知他忙碌,很少再来打扰。每日下课之后,陈靖翎便径直走去周允德房里专心练字,有了周允德在一旁悉心教导,他的字便也渐入佳境,突飞猛进。写起字来,不再像往日那般顾虑重重,而是变为一蹴而就的得心应手了!

这一日,书院来了位求字的人,是周允德的忘年之交,围棋大师许东方。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这许东方仅仅而立之年,却棋艺高超,与周允德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忘年之交。二人叙旧了一会儿,许东方便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周允德正要吩咐小厮去请了蓝寒崧来,打算让他写上一副字送给许东方。

许东方却抬手示意小厮先不要去请蓝寒崧,转头对周允德说道:“今日来,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素闻周老有两位学生,大弟子陈靖翎的书法刚劲,二弟子蓝寒崧的书法俊逸。我更喜刚劲之字,所以想请周老的大弟子陈靖翎来执笔。”

“你倒是聪明,猜到我这大弟子才是我周氏书法的继承人。”周允德一语道破。

许东方大笑起来:“周老素来不喜沽名钓誉之事,又不贪图钱财。这些日子,故意让这小弟子在外大出风头,只为历练大弟子的心智,使他在名利之外也可专心写字,日后成名,便可做到不被名利侵扰,保持本心不变。”

周允德听罢,也笑出声来:“知我者,莫若许先生!”笑罢,便吩咐小厮去请了陈靖翎来。

<6>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