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率133、呼吸41、血压160，准备进行输血，心脏起搏器随时准备，患者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休克，止血钳。”手术室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并且还带有一丝恶臭，而这气味全然来自于那无影灯下的一具鲜红躯体，也许是时间过长，或者是本是如此，在那躯体上，竟然有一块一块的深褐色的印记，在那印记里，似乎密布着成千上万的细丝，而且在那细丝的上面还覆盖着如细沙般密集的红点，当它们聚集在一起，便形成了这所谓的褐色印记。
一双满是献血的手戴着一双依稀可见是乳白色的手套，拿着一把止血钳在那一片严重破裂地伤口处钳着，没有丝毫颤抖，在他周围的五个人当中，有一个人看起来似乎对现在的场面感到非常的害怕，他的眼神也不时的在主刀医生和其他的助手身上跳跃着，好像很不解这对于他们来说为什么会如此镇定自若，如家常便饭而已，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口罩，像是鼓足了气息样的断然的将自己的目光聚焦到了那名患者身上，她的手腕和脚腕已然都被皮带紧紧的固定在了手术台上，而身体，则被一个钢架一样的东西死死的锁在手术台上，丝毫动弹不得，就连她的嘴巴，也被塞进一块橡胶一样的东西后连头部一起被皮带紧紧的固定在手术台上，可就是这样，她依旧有一些轻微地晃动。
已经被堵上的嘴不断地发出阵阵时而低沉时而尖锐的声音，布满血丝的双眼极为突兀，好像有一半已经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瞳孔也已经分不清是有还是无，就连周围的皮肤也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淤青。
这是什么症状？怎么连内脏都出现了轻微的溃烂，这难道是某种未知的病毒吗？不不不，应该是某种已知病毒的变异病种，有点像猩红热，可是，这些内脏明显是自行破裂的，还有，这些跟沙粒一样的是什么？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猩红热会有这些症状，难道这不是？冷静，冷静一下，在化验结果出来之前……
“康医生！康医生！院长要求您马上把患者送到隔离重症手术室。”一个急急忙忙冲进手术室的女医生喊到。
“这都开始了还怎么转移，通知院长赶紧找人去看看化验报告出来了没有，到时候再做定夺。”主刀医生不慌不忙的回应着。
“已经出来了。但是她的细胞衰减速度太快，只有一部分可以被检测到。”
“说。”
“血小板急剧减小，转氨酶升高，肌酐、红白细胞几乎为零。”
突然，主刀医生停下了，他迅速转身拿起止血棉垫在患者的伤口处，用止血钳尽可能的减少患者的失血速度，大喊着：“转移。”
话落，所有人当即开始转移患者，除了必须的设备外，其他的一律拔掉，主刀医生连同几名助手合力拔下手术台下的暗栓后，将患者连同手术台的上半部分顺着滑道切合进被推进来的可移动担架上，奋力奔向重症手术室。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刘彦愤恨的发泄了一句，几乎有想要扔手机的冲动。
跑到咨询台。
“不好意思，刚才有没有一个，不，两个女孩儿来过，其中一个人病的很重，请帮忙查一下她们登记在了哪个科室。”捏着手机，他几乎恨不得马上听到答案。
“好的，我帮您看一下，请问您是病人家属吗？”
“对，我是，麻烦快一点。”
“请您说一下患者的身份基本信息，比如性别，年龄。”
“柳晴，她叫柳晴。”
“对不起，这边没有查询到相关患者的登记信息，建议您去急诊部，您刚刚描述的情况多半会先去那里安排治疗，登记信息是可以在之后补办的。”
“好，那急诊部怎么走。”
“从这边的通道传过去，沿着地面上的红线一直走就到了。”
“好，谢谢。”刘彦头也不回的冲向了走廊。
“急诊部，急诊部，急诊……柳晴！”
刚刚走到红线的尽头，他一眼就看到瘫软在椅子上的柳晴，她很憔悴，无神，脸色甚至有些惨白，就连嘴唇也近乎没有了血色，就那样毫无力气的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柳晴，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在见到她后，提着的心不但没有因此而放下，反而像是被铁圈套住一样胀痛。
她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在刘彦冲向她时，她几乎是视而不见的，所有的反应都是在几秒钟以后才如梦初醒般嚎啕大哭起来，依偎在他的怀里，肆无忌惮的发泄着所有的情绪，只要他在这儿。泪水，如决堤般涌下，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抠的他生疼，而那哭声，更像是一个走失的孩子重新找到了妈妈或者是爸爸时，瞬间释放出恐惧后无比踏实的安全感。
“好了好了，我在呢，没事的，没事的。”刘彦轻轻地拍着她后背，低声在耳边安慰着。
她感受着他的温度，而这似乎可以治愈她所有的创伤，片刻后，她的情绪已逐渐稳定，刚刚因为紧张和害怕导致的抵触感也渐渐消失，煞白的脸也终于有了一些血色。
“好些了吗？刚刚发生什么了，我在电话里听到的太嘈杂了，你能大概告诉我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抽泣了几声。
“我们本来是准备去宿舍拿道具的，因为一会儿就要上台了，佳丽她有一个小发卡忘在宿舍了，所以我就跟她一起去取，可是刚刚走到一半，佳丽突然说她有些胸闷，而且她当时连站都站不稳，我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就赶紧扶着她到医务室去，可是到了医务室后，我还没有开口，她竟然吐出一大口血，当时我一下子就懵了，真的，吐的满地都是，我当时有些吓傻了，还好张老师在，他赶紧开车把她送到了医院，一路上佳丽一直喊着疼，还不停地挠胸口，她非常地用力，连自己的衣服都抓破了，我试着让她静下来，可是她当时的力气太大了，我根本没见过她这样！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难受，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她一直在喊，我感觉她已经快要哑了，可是……等到了医院后，我看到早就有几个医生在门外等着我们，张老师跟他们不停地说这些什么，之后就有很多人过来用担架把佳丽推走，我跟着他们一直跑到手术室外后，张老师让我在门外等着，然后他跟着他们进了手术室，可是刚刚他们又都跑了出来，我不知道去哪里了，但是我看到佳丽，她，她……”
“她怎么了？”
“她……她满身是血，肚子里的东西全部都露在外面，还有很多剪子在她肚子里，刘彦，怎么办，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啊。”她的情绪再一次激动起来，眼泪也贴着脸颊缓缓落下，如冰晶般低落在刘彦的手上，冰冷透骨。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感觉到的，不仅仅是柳晴的伤，还有宋佳丽的痛，甚至是人类的软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这样继续平静的过多久，还能在和亲人、朋友、她，像现在如此这般安逸，或许是在明年，或许是在明天，更或许是在下一秒就可能享受不到这时光了，看着柳晴的样子，听着宋佳丽的遭遇，他沉默了。
应医院和校方的要求和建议，柳晴和刘彦暂时不能继续在医院等着宋佳丽了，虽然她现在算是止住了出血，但是溃烂的程度却更加严重，为了得到更好的治疗效果，在权宜之下，她已经被转院到首都的第一医院进行救治，刘彦二人也随同张老师一起回到了学校，而此刻，已经是晚上的七点钟，一路上，三个人谁也没有开口，除了张老师开车必须目视前方外，他们二人都各自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着看着些什么。
在校门外将他两人放下，张老师随后嘱咐了他们几句，便匆匆返回了车上扬长而去，他们两个人则各自回到自己的宿舍，躺在床上发着呆。柳晴，反反复复的回想着宋佳丽被推出手术室时那让人不忍直视的样子，耳边回荡着她的叫声，这些，似乎都印刻在了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刘彦，直接找到了肖强，在问过上午的汇演后应着他把他走后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而且他的妹妹，则一点也不避讳，从头到尾完完整整的听了下来，这让刘彦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竟然不反感和排斥这些既恶心又慎人的东西，着实让他一惊。对于恐惧二字，他们都未曾切身体会，多半是经过他人描述后听个新鲜，而今，他们却开始重新定义这个词，是未知带来的压迫感，还是已知带来的颤抖，或者，那看见不摸不着的，才是这些东西的源头，还是夜的魅力？
一大早，在操场上就有些体育生和音乐生在放松自己的筋腱和声带，然而不只是他们，就连平时基本上踩着点才来的校领导今天也是来的格外的早，而且身边还有三位身穿白色衣服的人，由于距离太远，看得见的也只有这些了，刘彦感受着久违的校园气息，不由得将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你干嘛呢，要飞啊。”一身运动装，脖子上还挂着块毛巾，一边甩腿一边擦着汗的肖强随口调侃了他一句后换掉衣服进了浴室，还不时得哼着只有他自己能欣赏的小曲，很是乐在其中，刘彦不耐烦的用力拍了两下浴室的门，说道：“我先过去了。”
校园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净，尤其在这条通往前办公楼路上的林荫小道更是如此，现在虽说已经是秋风阵阵，不时的在提醒那些只顾优雅美的女生加件衣服，但两旁的树木却没有因此而纷纷落叶，他很喜欢这置身于中，清雅于上的感觉，无忧，无虑，悠远，谧静。
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四下无人，刘彦的思绪不由的又回到了昨天晚上，她的痛，她的疼，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里，挥之不去，即便当时没有亲眼所见宋佳丽的样子，可电话那边传来声音声嘶力竭，痛苦无助，他摸着自己的喉咙，竟感觉到了一些异样，似乎被传染了一样，下意识的，他清了一下嗓子，虽然无恙，但是那感觉太真实了，就好似千万只蚁虫在蠕动，顿时身子一紧。
也不知道柳晴她怎么样了，正要打电话，却传来的一阵敲门声。
“请进。”
是校长，与他一同随行的还有三位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全副武装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刘彦。”
“嗯？校长，你怎么来了。”刘彦有些意外，连说话地语速也慢了下来，站起身回着话。
“他们是北桥医院的疾病感染预防中心的大夫，你昨晚是去过北桥医院吗？”
“是去过，但是我并没有和什么人接触过啊？”
“请问昨天晚上您从医院回到学校以后都去了哪里？在这之前又和什么人接触过，麻烦详细回忆一下。”其中一名大夫问着。
“昨天？昨天回来以后我直接就回宿舍了，除了跟我一起回来的一名女同学和一名老师外，就只有我舍友一人了。”他们戴着口罩所以看不清表情，但是言语间那股谨慎与急迫却异常明显，刘彦此时被接连不断的问题冲撞的很是头晕，隐约间，感觉到了一丝不和谐。
“那您是刚刚进到办公室的吗？”
“对，我刚刚坐下，你们就敲门了。”此刻，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柳晴打来的，鉴于现在的情况，他果断地按下了免打扰，不过手机会自动发送一封他事先编辑好的短信给她，也不至于让她有过多的误解，以为是他故意挂断的，但是他们随后的一句话，竟然生生的将他整个人的灵魂扣在了椅子上，不得动弹。
“很抱歉，由于您昨晚跟病患有过间接接触，为了您的和您身边的家人、朋友，请您跟我们回一趟医院，进行一个全面检查，同时也是为了您的健康，可以吗？”字面商量字眼胁迫，他们的眉宇间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一些谨慎和不安，而且，在说完这段话后，他们三人更是相互望了一眼，似乎是在交流着什么，虽不得而知，但是刘彦明显有些不自在，有一种被监视时彻底扒露的反感和厌恶，可是又有一些紧张，来源于心底的紧张，他的眼神不自主的在他们之间跳动，而嘴里的那个不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像是被他们坚定的眼神硬生生顶回去了一样。
“那……”
“放心，就像体检一样，只不过这个检查更为全面。”
又是这种感觉。
“那我就和你们去一趟。”
“没事的，不要有负面情绪。”
“好吧。”
一时间他竟然无言以对，而对方给出的解释却很是中肯，或许是这些都已经给到他答复的原因，他也不再多问什么，跟在他们身后径直走向出了校门，临行前，在车上的刘彦，侧脸看了一眼清晨的校园，不知怎的，竟然有了一丝眷恋，不过，也就是一瞬间，随着车越走越远，他也不在看得见，本以为会相安无事，可心中那一丝眷恋，却变得更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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