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田大嫂啊, 咋就还剩一盒，我们哥几个哪够分啊。”来买鱼的一个小伙子说道。
这是跟周瑞一个厂子的, 但之前没来过，也是听同事说她这有鱼卖，就回家的路上跟几个同事来了。
但其实他其他几个同事，就有两个又买了鱼，而且还是两人买了一盒。
其他人都是跟着一块来的，并没有再买。
这也跟田秀蓉想的差不多，县里头人虽说手里有几个钱, 但都是挣工资的，一个月挣几十块钱，偶尔买个一两顿鱼肉不算什么，但谁家也不会没事天天鱼啊肉啊的。
那样日子还过不过，就算这些小伙子不会过日子，他们在家的媳妇老娘也不会让他们这么败家。
因此田秀蓉就少带了两盒鱼，罐头瓶的熬小鱼也只带了两罐子。
这不，来了好几个小伙子，正好就给包圆了，只有这么一个新来的小伙子没买上。
田秀蓉就给他介绍自己的新品，“现在鱼不好买，所以我做的就少, 不过我这还有盒子，你们要看看吗？”
那小伙子非常失望, “唉, 听同事说的才过来，结果还没买着，我还跟我妈说让她晚上别烧菜了呢。”
说是这么说, 小伙子想着好歹跟着来了，于是就问盒子怎么卖。
田秀蓉就说，“有两种馅的，白菜猪肉的三毛一个一两粮票，买两个的话给五毛一两粮票，韭菜鸡蛋的两毛一个。”
这时候猪肉七毛左右一斤，馒头两三毛一个，青菜要便宜些，普通的一般一两毛一斤的样子，而白菜更便宜一点，六分钱一斤。
这也是为啥她不想单独卖菜的缘故，实在也卖不了什么钱。
但做成她擅长的吃食就不同了。
不过她要的价说不上便宜，但也不贵。
所以一听这价，那小伙子就说，“那先来两个肉的两个素的吧。”
田秀蓉答应一声，就拿出提前裁好的油纸给他包上。
盒子此时已经凉了，早就没有那酥脆的外皮，不过金黄的色泽明显就是做的很不错，隐隐也能闻到些香味。
几个人一块来，并且没打算买东西的小伙子一看就有些眼馋，毕竟这年头大家都缺油水，一听价也不怎么贵就一人也买了一个解馋。
一帮小伙子买完走了，田秀蓉一看鱼已经卖光了，盒子也卖了一半，正高兴着呢，就又见到了一熟悉身影。
是她那第一个顾客，张桂芬老太太。
小老太太探头进了黑市这条街，看着她显然松了口气，想着自己这次终于没来晚，可没想到一问，鱼还是卖光了。
她这次简直是被劈了的表情，怎么也不相信，“这天才亮多大会儿？你就卖光了？你骗谁呢？”
小老太太骂骂咧咧的，田秀蓉性子也不是泥捏的，当即呛了她两句，“我说大婶，我骗你干啥？我东西好，人家乐意买关你啥事？你这人又想东西好又想要便宜，天下好事都让你占了得了，你一个老太太我也不想跟你吵架，你还是赶紧走吧。”
张桂芬气的脸上褶子都要抻平了，不过她也没办法，当即啐了一口，说再也不会来买她东西，然后就走了。
田秀蓉松了口气，这小老太太简直太难缠了，不来正好。
张桂芬放完狠话回去，还没进楼呢，就见她孙子在楼下玩，看到她回来，蹬蹬蹬的就跑过来，“奶奶，奶奶，鱼鱼，鱼买回来了吗？”
张桂芬有些心虚，于是哄道，“乖乖，晚上奶奶给你炒腊肉吃咋样？咱们不吃鱼了。”
小孙子立马不干了，他坐地下耍起无赖，“我不吃腊肉，你炒的腊肉我都咬不动，我就要吃鱼，就要吃鱼，呜哇哇哇。”
说着他还就在打了个滚，把早上新换上的干净衣裳给脏了个彻底。
小老太太急的脑袋直冒火，当即就想打他，可到底舍不得，只得哄着。
不过越哄越糟糕，小孙子哭的更大声，后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又嚷嚷，“你是不是嫌卖的贵，跟人家吵架啦！然后人家不卖你啦！”
小孙子看来很懂他奶奶，一下子说到点了上。
这时附近不少住户经过，出来进去买菜的老居民，听到祖孙两个这话就停下来窃窃私语，张桂芬就觉得好些人都在取笑她，她脑袋嗡嗡的。
田秀蓉没多会儿就把剩下的盒子都卖光了，而且这个显然比鱼好卖一点，毕竟一两毛钱买个盒子，还能扛饿，好多人还是舍得的。
这两天黑市这边也渐渐多了那么几个。
田秀蓉卖完看了看天，估摸才刚过去一个小时，不过她跟周瑞约好了，今天给她带了点菜，这会儿卖完也不好就走，就又等了一会儿。
好在隔了一会儿，周瑞总算来了。
他骑着自行车，将车停下连连道歉，“田大嫂，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今天下班晚了点，所以来晚了。”
田秀蓉将给他带的十几个西红柿和两颗大白菜给他装上，收了八毛钱，然后说道，“没关系，不过下次我确实没办法带菜过来了，主要是路太远了，你要是想要可以到我家找我，也可以到清水镇大集，我每周都会去。”
这个周瑞之前就听她说过，所以虽然失望但也表示理解，同时又想着打听下那个什么大集在哪，有空可以去下。
周瑞装好了菜，又看田秀蓉做了盒子，他看着挺好的又一样要了两个，这样中午的主食就不愁了。
周瑞回去后，中午把两个盒子热上，又拿出了几个新买的西红柿切的几个用白糖给拌上，他媳妇现在爱吃些酸酸甜甜的，老人常说酸儿辣女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过不管他媳妇生个啥，那都是他们俩的孩子，他都特别爱，想着孩子出生过一定很可爱，他不禁笑出了声。
这时张素娥从屋里出来，看他那样笑道，“你这傻样，笑啥呢？”
周瑞就说想咱以后孩子呢。
张素娥就不好意思了，夫妻两个扭扭捏捏的说了会儿话，午饭就热好了。
“我今天买了些菜，还是那个大嫂卖的，也不知怎的，她家蔬菜特别好吃。”周瑞把西红柿放媳妇面前。
张素娥就夹了一块西红柿，眼睛亮了亮说，“确实，这西红柿就是不拌白糖都甜，汁水还多，这跟那白菜一家的啊？”
“可不是，就是她家离咱县城太远了，她还得卖别的，拿不了太多菜，唉。”周瑞边吃边感叹着。
张素娥也觉得挺可惜的，两人又把盒子分吃了，觉得也很好吃，不管是素的还是肉的都很香，周瑞又觉得买少了。
差不多快吃完时，张素娥就说，“老周，我觉得我这两天吐的不厉害了，我想着就回去上班了，现在领导也照顾我，就让我上白班，回头带带徒弟什么的也不累。”
周瑞想了想，“那也行，回头你一定得注意点。”
夫妻两个商量好，第二天张素娥就去上班了。
她在县纺织厂工作了八年，也算是老员工了。
刚到车间，组长就叫她过去，“秦大姐今天调到包装组帮忙去了，新来的几个员工基本操作都差不多了，你就给看着点，她们有什么不会的你就教教。”
张素娥答应了，换上工作服就去上班了。
新来的几个员工都是小姑娘，她跟人家自我介绍一番，简单说了下情况之后就让她们干活去了。
也是赶巧了，齐振媛正在这个纺织厂上班，就是这个车间。
她来了也有些天了，基本的操作自然都会了，但是她这个人好钻研，有不明白的一定要问。
只是她有时问之前那个秦师傅问题，有的能听的明白，有的就怎么也听不明白，她再问秦师傅就会告诉她，“以后慢慢就懂了。”
她活儿干的糊里糊涂，总怕哪里有问题，心里就不踏实。
她今天见来了个新师傅，就把之前一个一直弄不明白问了这个新师傅。
“哦，这个啊，你先这样。”张素娥很快就给她解释明白了。
齐振媛觉得一下子豁然开朗，表示了感谢。
张素娥笑笑就说，之前的秦大姐其实教的也没问题，可能就是过程没讲明白。
她看齐振媛小姑娘长的还挺好看，而且她也没啥事，就跟她聊了几句，然后就知道她是xx公社北甸生产大队来的。
她脑子忽然一动，就想起她对象中午还念叨着菜不好买，那卖菜的好像也是这个生产大队的，因为她对象问过大集的事顺便提起过。
张素娥就问齐振媛认不认识个姓田的，烧的菜特别好吃。
齐振媛回想了下，她们生产大队也就田婶子烧菜比较好吃，人家是专门的厨子。
张素娥听了就是眼前一亮，就问她啥时候回去。
盒子很快卖光，田秀蓉带着妙妙又去补了些调料并且又割了点猪肉。
回家先把篮子放屋里，开始数钱。
这年头分分票票的太细，倒在炕上一打眼还挺多。
她算了算今天大概带去五十多个盒子，大概卖了10块多钱。熬鱼今天带去的少，也就赚了五块钱，再搭上前两天卖鱼的钱有三十多，加起来。
田秀蓉都快掰着指头算了，“我的老天，快五十块了。”
看着手里一堆票子她有些愣神，这才几天，她以前奔波着附近多少个村，走了多少里路帮人家做席，也没赚多少钱，可现在居然几天就赚了这么多。
田秀蓉眨眨眼，就觉得眼眶有些湿意，她赶紧仰仰头，隔了一会儿再看那些钱，嗯，是真实的。
看来儿子看腿已经不是梦了，她看了看一边炕上坐着的儿子，“小雷，你腿还疼不？”
小春雷特别懂事，不想让妈妈担心，明明还有些疼，但他还是摇摇头。
田秀蓉哪里看不出来，儿子是安慰自己，于是她更加有干劲，一定要尽快赚够钱给儿子看病。
她又盘算一番，剩下的鱼分着卖，还能再卖几天，盒子嘛她想弄多少弄多少，不过现在她一个人也没法弄多了，就每天带一篮子去，卖光就回来。
一连好几天她都是赶到县城正好天才亮，人虽少但是已经有顾客了。
那批小伙子吃了她的盒子，回去都说好吃，而且这东西又不贵，在食堂吃和买着吃也差不了什么，当然选好吃的。
所以她的生意越来越好，卖光速度从一小时、半小时再到几分钟就抢光。
排队买不到的顾客们会失望的跟她抱怨，“我说田大嫂，你倒是多弄点呀！这么几个几个的，还不够塞牙缝的。”
“你这牙缝也太大了，还是甭吃盒子了，赶紧去看看牙医要紧。”
“我就惨了，没买着，我回去媳妇非得收拾我不可，还说今晚不做饭了。”
“大嫂你那盒子咋做的，我回去让我媳妇给我做得了。”
田秀蓉笑眯眯的收起空了的篮子，边说道，“以后我多做点。”
还没等大伙高兴呢，她又补了句，“我回头隔一天来一次了。”
这两天生意太好，相应的顾客也越来越多，他们买不到田秀蓉的东西时也会稍带着买点别人的，就像那个蓝头巾，见她做了盒子卖的不错，第二天就也做了一篮子包子过来卖。
虽然没田秀蓉做的那么好，但是也能卖出去些，比卖鸡蛋赚钱。
买的多了，卖东西的自然也就多了。
田秀蓉估摸着黑市又要热闹起来，她这人一向胆子小，稳妥起见还是一次多做点，但是少来几次比较保险。
众人听了她这话，觉得这大嫂越来越爱开玩笑了，放着钱不赚？
结果再问，还真没开玩笑，不禁都哀嚎起来。
决定之后，田秀蓉回去的时候先带着妙妙去把检查报告拿了，大夫说妙妙的声带什么的都没有什么异能，应该不会再复发，田秀蓉又听到对方说了些什么名词，反正她也听不懂，就知道妙妙以后都不会变回哑巴了，这她就放心了。
当天回去倒没带买零食，而是用小米做了些小锅巴，撒上一点椒盐给孩子吃，两个小孩这次吃的都很开心。
田秀蓉看妙妙这次没少吃，晚上吃饭的时候都吃的少了。
原来妙妙不爱吃甜的，这下她记住了。
接下来，田秀蓉又去附近有编篮子的人家，又去买了一个大两号的篮子，只说赶集要用，然后多做几乎一倍量的盒子，隔一天拿到黑市上卖一次。
每一次也都能很快卖光，很快一个多月就过去了，而黑市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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