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脑子里一瞬间豁然，忍不住心跳如鼓，他挺直了背脊，肃穆的回道：“绝不！”
皇帝紧绷的脸色柔和下来，他笑了笑，点头道：“那就证明给朕看。”
***
“父皇。”穆照照站起来请安，看了挽着皇帝手臂的穆昭棠一眼，细长的指甲几乎陷入肉里，刺痛之意深切入骨。
皇帝坐下后，宫人们陆续上热菜。
“你饿了吗？”杨昭替昭棠挽起袖子，清洗了手之后给她擦干，突然听见她凑近自己，压低声音的一句话。
杨昭晃了晃神，很快回过神，眼帘微动道：“臣不饿。”
“等会儿我们用膳的时候，也用不上你，你就偷溜出去让白竹带你去找点吃的，以前我挨罚，白竹她们常干。”
昭棠声音就在他耳边，连她呼出的气息都似乎近在耳畔，杨昭喉咙干哑的发不出声音。
“知道了吗？”昭棠久未听到杨昭的回答，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问。
她的小拇指轻轻的拂过杨昭的手背，却留下了持久的一阵麻痒。杨昭绷着下颚，低声道：“臣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昭棠觉得眼前这位也不是个老实的人，应是最会抓字眼的。
皇帝坐在上首，背后站着马黎姑姑，左手边坐着昭棠，右手边是穆照照，身后的女官倒了茶，双手奉上筷子给公主们。
“尝尝这个。”安静的吃了一会儿后，穆照照拿筷子给昭棠夹了一块酥软的山药片，笑着道，“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
昭棠最避讳别人用过的筷子，就连太子她都嫌弃过，谁都知道的事情，偏偏穆照照现在就用自己用过的筷子给昭棠夹菜。
杨昭凝眉看了娇柔温和的穆照照一眼，对这个传闻里温和的长公主有了点认识——竟是个笑面虎。
现在担心的，就是昭棠谁面子都不给的脾气……
“谢谢皇姐。”这件事要是搁在以前，昭棠说什么都要站起来冲几句。
但是现在，昭棠知道了面子上的功夫有多重要，自然不会落人话柄。
昭棠面带笑意的咬了一口，避开了她筷子碰过的地方，吞下去之后，才道，“昨日阿芷奉命行事，皇姐可别怪罪她。”
穆照照没想到昭棠会主动提这件事，闻言顿了顿，收拾好表情道：“皇姐自然明白……只是，沁之好好的，为什么火气那般大？宫人们爱聊些琐碎的事情，能碍什么事？”
哟，好一个通情达理的长公主。
昭棠抬眸瞥了穆照照一眼，不咸不淡的扔了剩下的一口山药片，道：“碍什么事？哪日说了不得了的话冲撞了坏脾气的人，皇姐就知道碍什么事了。”
坏脾气的人，指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就是穆照照也怵慈宁宫那位。
闻言，她干笑了一声，垂下头没再说话。
“前几日宋贵妃也来告状，说你目无尊长，不仅不行礼请安，还顶撞她。”皇帝轻巧的搁下筷子，接过马黎姑姑手里的帕子，道，“这几日，告你状的人，比向朕提交奏折的还多。”
宋贵妃……
穆照照微微垂眸，突然想起自己的伴读宋允研来，这宋贵妃不就是宋允研的亲姐姐吗？
民间早有传言，说宋家和苏家不合多年……丞相府宋家的，现在也一个个都针对穆昭棠，难道，宋家准备动手了？
昭棠干笑，讨好的道：“这不是学业繁重，夏日炎炎，天气闷热……”
“行了。”皇帝没好气的打断她，看了眼杨昭道，“你既然喜欢极了校场，那日后就让天祜管着校场吧。”
嗯？
昭棠困惑的看了皇帝一眼，又转头去看杨昭，她不过是离开了半盏茶的时间而已，怎么突然杨昭就有正经的官位了？
接下来穆照照格外的沉默，昭棠看了她一眼就没再关注，没有和严睦搭上的穆照照，也不值得针对。
回了安沁宫，今日的昭棠一反常态，一直留着杨昭，没有让他先行退下。
“你过来。”
杨昭循声看过去，昭棠只着单衣坐在床上，裸露的脚踝垂在床边，纤细白皙。
“……殿下？”杨昭收回视线，垂着头站立在昭棠面前。
夜色微凉，初夏的清新混在宫殿里点的荷花香中，清凉的薄纱帘被微风吹起，牵动了角落的铃铛。
男人的背脊弯着，他面前的女人唇红齿白，眼眸黑沉，除了满身的桀骜之外什么情绪也不泄露。
“没什么。”昭棠突然笑了声，深黑的眼珠被眼帘遮住一半，只露出点深意，“填饱肚子再睡，明早让白芷同我去学堂便是了。”
“……是。”杨昭躬身退下。
等外间守门的宦臣合上门，关了外殿的灯，白芷才迟疑的问：“殿下……可是有什么打算？”
昭棠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任由满头青丝铺在床榻上，凤眼微眯：“阿芷，你可有看出杨昭些什么？”
白芷顿了顿，打量了下昭棠的脸色，道：“杨大人似乎……还是不够信任我们……或者说，他习惯了凡事留条后路。”
倒是精准。不过也真是奇怪，现在这样的杨昭，和日后那位杨昭，区别也太大了。
既然一开始杨昭是这样的行事方式，那后来又怎么突然变成了张扬跋扈、心狠手辣的杨千岁？
还是说……她的介入，会影响了杨昭？
“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杨昭了。”昭棠隐约能察觉到杨昭对自己有点不一样的态度，但是转瞬即逝，根本看不清楚，也不知道这个不一样是怎么个不一样法。
“殿下，或许杨昭只是……怕给您惹麻烦。”白芷剪了一截蜡烛，低声道，“他身份特殊，如今在安沁宫待着，恐怕在两边都不好过，要是再惹了雀照宫……”
“我既然要了他，给了他玉牌，自然就不是怕麻烦的。”昭棠皱眉，说完后，她突然对白芷招了招手，凑在白芷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白芷微顿：“可是殿下，五皇子……外祖家可是丞相府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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