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棠花中，偶尔飘着几条丝带，之上又有隐约被风吹拂开的铃铛，悦耳细微的声音就在风里传开。
白芷看了眼就垂下了头，疲惫的揉着眉心道：“如今局势复杂，又正值二公主准备出嫁之际，殿下却连派去盯着二公主之人的回报都不看了……”
杨昭闻此言，表情一瞬间松下来，却颇为疑惑的看着白芷。
她自叹气，自说道：“殿下满心赤忱，想要你便使计要来了，如今心悦你，也不顾世俗的要和你说明。可拥有赤子之心，最容易得罪人，也最容易被辜负，被伤害。”
杨昭明白她的意思，穆昭棠做什么决定，都不曾问过他，不管这件事是有关于谁，她做了决定，就谁也不会问。
说的好，便是太在乎了，可若说不好，就是谁也不在乎，只在意自己。
“……我是想告诉你，若你允了殿下，就要允到底。”白芷大抵是比穆昭棠自己还要了解穆昭棠的，她十三岁选秀落选，被派到最刁蛮的公主宫里当差，可就是这个最刁蛮的公主，愿意把好玩的物件摆在她面前，愿意把糕点分给没空吃东西的她，愿意在她生病的时候扯着太医来。
后来她一日日长大，一架成名，颇受盛宠，越来越刁蛮，也越来越和别人处不来，眉眼间的凌厉越来越明显。
可白芷一直记得，还不受宠的她不过几岁年纪，却带着素来不知事的白竹磕磕绊绊的带了太医回来，一双凤眼里似乎含着泪意，求白芷留下。
若白芷病的厉害，白素自然舍不得妹妹受苦，得把她接去凤梧宫了，那安沁宫当时，便只剩下白竹一人值得倚靠。
而白竹天生愚钝些，许多事虽然谨慎找不着错处，但也毫不聪明。
白素向来说，小小年纪的穆昭棠就已经在算计白芷的背景和能力了，但白芷倒是更愿意相信，穆昭棠那些赏给她的玩意儿和对她的重视，并不仅仅看在她姐姐的身份上，更多的像是孤独之意……独自一人在深宫蹒跚前行的孤独。
后来得宠，穆昭棠没让任何人越过当年陪着她从困苦过来的人，尤其是白竹和白芷。
“穆昭棠啊……”白芷难得僭越的唤穆昭棠的名讳，面带笑意的看向杨昭，“她是个就算算计别人，也一定要两全的人。绝不会委屈了被算计之人。”
有这样赤子之心的人，世间难求。
杨昭收回看着白芷的视线，温柔的犹如永夜的星辰：“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从她年少的那一跪，从她二话不说，冒险救举家被灭的自己开始，杨昭就知道了。
明明那时她也不过十岁，也不过还是个不受宠的小公主。
白芷从杨昭双眼的漩涡里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想，杨昭的眼神如此温柔，最好不是辜负深情的负心人。
“还有一事。”白芷指了指里间，低声对杨昭道，“这来殿下心烦气躁之态更严重了，虽说秋季干燥，但也不至于如此……我怕是……”
杨昭心下咯噔一声，思及阚清清病情一事，更加担忧：“这般可是半月了？尹正的药没用？”
“从太子殿下大婚前到现在，皆是如此……是有半月了。尹正的药一直喝着，我却觉得没什么意义。”白芷微微皱眉，回答道。
“尹正说了什么？”杨昭思索片刻问。
白芷摇头：“换下了殿下以前的方子，改成了药膳。”
“那方子我瞧瞧。”杨昭不知道为什么，对太医院的感官并不好，可能是刚刚处理完阚清清病情一事的原因。
“尹正是五年前便一直跟着殿下的。”白芷对此人倒是信得过，“他曾经受辱，是殿下帮了他，之后安沁宫的许多病事，都是尹正过手。”
杨昭闻言点了点头，他也希望自己想错了。
他拿着方子收好，一边对白芷道：“近几日别再让殿下碰那些药膳和汤药，全都停了试试。”
“好，我知道了。”
……
昭棠再醒来的时候，头疼的一扎一扎的，像是被马蹄子踢过似的。
“阿芷？阿竹？”昭棠坐起来叫几声，也没细看是谁，蹙着眉对来人道，“扶本宫洗漱……本宫睡了多久了？”
“半日罢了。”杨昭扶着昭棠下床，语带笑意的回道，“醒酒茶今早喂你喝了，那会儿倒是挺乖的。”
昭棠差点一骨碌滚下床去，抬眸看了眼眉眼含笑的杨昭，结结巴巴的问：“阿芷她们呢？”
“估计在筹备午膳。”杨昭笑着揽住昭棠，调谑的道，“昨夜殿下不是一点羞意也无吗，今日怎么害羞起来了？”
记忆缓慢的回笼，昭棠滚动了一下喉咙，推开杨昭，掩饰情绪般的站起来，一边往准备好的清水边走去，一边先发制人的佯怒道：“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还委屈你了？”
“臣不敢。”杨昭怀抱落空，眉眼温和的望着昭棠，满眼全是眼前这抹艳色的身影。
昭棠扭扭捏捏的等了一会儿，就只听见杨昭这么一句，不满意的转身看过去的时候，呵斥的话又全哽在了喉咙口。
该怎么形容呢？
杨昭这个人的眼神。
像是儿时母妃最爱的雪花糖一般甜，又像太子最爱的绿芽一般淳，更像是……杨昭把自己当成了易碎又飘忽的某样奢侈品，便将拥有的每一日都当作最后一日一般。
孤注一掷又满心欢喜。
只把思慕当作行乐的穆昭棠一瞬间被震慑了，她再不会孤注一掷的爱谁，她一次次引诱杨昭，具体的原因到底是不是关于情爱，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可这个男子……
“殿下？”白芷走进来，看了眼昭棠，矮身行礼道，“刚刚杨暮大人送了帖子来，太后娘娘举办的吟诗会在御花园，明日早膳后便陆续来人。”
昭棠被打断了一刹，心口像是有什么再爬一般，弄得她浑身都难受，焦躁又不着力。
“你下去吧。”杨昭发现了昭棠的不对劲，示意白芷守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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