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守将寸步不退，将百姓引渡到木城之后，干脆城门大开，引了燕军入城，虽然燕军也没讨着好，但火攻之下，北城百里几乎燃烧殆尽……杨昭的盔甲，在一名入编的士兵身上穿着，旁边就是安溪的尸体……但杨昭的尸体并没有见，长虹剑也失踪了。”皇帝缓慢的，尽量温和的说着，几次迟疑之后，还是道，“北城边陲之地，临近燕国和鲁国，以他们的行踪来看，安溪带着穿杨昭盔甲的士兵往鲁国而去，是为了引开燕军，那杨昭大抵不会在鲁国了，恐怕……是落入了燕国国土。”
可如今的燕国四分五裂，战火纷纷，严睦等人依然在顽抗，而北国和周国也都毫不留情，就算是屠城，恐怕也要把燕国分了。
这样的地方……
“得去找他，总不能让他不曾战死沙场，却死于小人之手！”昭棠一瞬间站起来，急切的道，“我得去找他……”
“沁之！”
皇帝喝住昭棠，他原该好好骂醒她，一介公主前往那样三不管的战场，刀剑无眼之下，什么事都会发生，可一对上她含泪赤红的双眼，皇帝又什么劝阻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杨昭为何上战场，天下人都知道恐怕是因着这位。
但其实，杨昭自己也是在赌，赌时机和机缘，若是有了军功，无论是什么都好开口了，无论是家世之谜还是和沁之的情愫，一切就都有了出口，只是这一次，上天没有眷顾他。
“孩子，战争便是如此。”皇帝沉静下来，温和的看着昭棠，眼里带着些疲惫之意，“这短短半年之战，失去在意之人的，又何止你我？”
失去在意之人的，又何止你我？
这一句话回响在昭棠的心间，一刻也未曾停歇，像是隔世的诅咒。
“我是不是太狠心了？”昭棠沉默许久，茫然的抬头望着皇帝，“我是不是，应该千万小心他，护着他……”
皇帝一顿，眼神一瞬间温柔下来，他轻声的道：“沁之，只有温柔又善良的人，才会问出这句话。别让你的温柔困扰自己，反而坏事。”
昭棠对上皇帝的眼神，隐隐约约找到了一些什么，渐渐安定下来，现在不是困扰这些的时候，她需要找到杨昭，以最有效的方式、各种方式。
找到他。
“殿下。”白芷出宫迎着昭棠进去，担忧的道，“您刚刚去哪了？也不知会我们一声……对了，厉公子来找您，已经等您一盏茶的时间了。”
厉桨？
昭棠点了点头，从白芷撩起的纱帘下走进去，余光突然瞥见无尘阁虚掩着的门，下意识的顿住。
“殿下？”白芷看了眼昭棠，又看了眼无尘阁，低声道，“大家想着阿昭也要回来了，便擅自去给他收拾屋子，到时候阿昭奔波回来，就可以直接入住了。怎么了吗？”
昭棠收回视线，笑了下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我没想到，杨昭那么得人心？”
白芷笑了笑，温和的道：“阿昭虽然在处理事情上雷厉风行，也从不留情，但是没有犯事的人，但凡有点什么困难，他能帮都会帮，这段时间下来，大多数人都受过阿昭的恩。”
“这样么？”昭棠苦涩的笑，她以前似乎有察觉到一些杨昭和宫人们之间气氛的变化，但她似乎从没有放在过心上。
白芷点头，思索片刻后问道：“不过阿昭有了军功之后，是不是就要有自己的将军府了？”
昭棠微微一顿，很快温和的笑了下，点头说道：“对，等他回来，就要有自己的将军府了，他的族谱也能请到他的新家来，不需要荒废在破旧的老宅里，既荒乱又寂寥。”
族谱？老宅？
白芷有些疑惑，但却没有多问，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殿下似乎有些不对劲……像是小时候，她在河边见过的，那只垂死的田鼠，口鼻间都是血液，浑身都在颤抖，但双眼固执坚毅，一点点往前爬着，丝毫不向死亡妥协。
可是现在召国大胜，还有燕国的一杯羹分，可能还会和周国、齐国等签下几十年内的停战协议，这样大好的局面，怎么会在小殿下脸上看见那样的神情呢？
走进客厅，昭棠看了眼翘着腿喝茶的厉桨，扶着右手在他对面坐下：“你这样喝茶，百来壶大红袍都不够你喝的。”
厉桨看见昭棠，连忙放下茶杯，叹气道：“小美人儿，你也太无情了，前脚利用完后脚就不见我。”
“我有事忙，你以为我是你？一天天这么闲。”昭棠白了他一眼，“找我什么事？”
“告辞。”厉桨转了转精致小巧的茶杯，揉了揉眉心道，“血煞门到底是魔教，我这门主再不回去，篡位大戏就要开始了。”
血煞门……
江湖……
昭棠思索片刻，握紧茶杯看着厉桨，为难的道：“我欠你良多，这我都知道，但是……我现在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这我倒是求之不得。”厉桨偏头看着昭棠笑，眉眼张扬肆意，“最好是欠我欠的还不了，会赔一生给我的那种。”
他语气似乎轻佻，可是昭棠又似乎觉得他十分认真，最后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渐渐沉下去，铿锵有力。
可她的一生，已经许给杨昭了。
昭棠收回看着他的视线，垂眸看着自己握着茶杯的左手，不太顺手的、僵硬的举起杯子喝茶，然后缓慢而平静的道：“厉桨，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但是我得告诉你，有一个人，已经占据完我的心扉了，若是以爱的名义，我已经腾不出位置给别人了。”
安静的气氛里，窗外细细簌簌的春风吹落棠花的声音都犹在耳畔。
许久之后，厉桨扯了扯唇：“你求我，就是要帮那人？”
“对。”昭棠点头，丝毫没有隐瞒，“我需要借助除了国家之外的力量找他，他在燕国一带失踪了。”
“你觉得我会帮那位素未谋面的情敌？”厉桨嗤了声，嘲讽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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