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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书斋 > 沈箬心江介 > 第177章
 
他很快草拟好契约,递给竹心。

竹心瞪着上头遒劲的字体发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但她却大部分不认识。

佑赫望了她一眼,看到她囧迫的神情,他马上意会过来。

“写得大致就是我刚和你说的内容,你直接签字就可以了。”

虽然她说不要补偿金,但他还是将承诺她的五百万两黄金写进了契约里。

他向来不喜欢欠人,更不喜欢欠女人。

“噢,好。”

竹心懵懵懂懂地点头。

“柳竹心”三个字她会写,小时候娘亲教过她。

她一笔一划写得很仔细,她想写得尽量工整一点,因为他的字很好看。

签完字后,竹心就乖乖地在一旁安静站好。

佑赫盯着她落的款,眼睛不自觉地睁大——

居然有女人写出来的字会这么难看,歪歪扭扭地像狗爬一样!

第一次的,他看着不知所措的她,居然觉得想笑。

竹心目光呆滞地望着这张契约。

等她生完孩子,他就可以彻底丢开她这个麻烦的包袱,不用担心自己再去纠缠他了。

她,是不是该为他感到高兴?

“好了,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你娘亲了。”

他收好契约,道。

竹心期盼地望着高出她许多的佑赫,然后用力地点头。

“但是我娘不知道我和你。。。。。。她以为我们感情很好,所以,我希望你陪我演一

场戏,让她老人家可以安心地去。”

竹心中途停顿了下,她不好意思用“恩爱”去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演戏?那不是我们都擅长的专业?”

他邪笑道。

竹心愕然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演戏,她一直都及不上他。

“放心,我会配合你。懂了吗?”

他的眼神变得温柔,纯男性的醇厚嗓音,让人觉得可以倚靠。

“嗯!”

她认真地点点头。

因他的话,让她觉得全身有了力量。

虽然知道他只是在演戏,但她却不在乎。

这是她从进府以来,对自己说过最温柔的话,这就已然令她满足。

至于其他的,就如同那张契约上写的,权利和义务,早已一清二楚。

“娘,佑赫来了。。。。。。”

柳娘已经奄奄一息,老王爷也在她床头守着。

她拖住最后一口气,就是要等到佑赫。

“佑赫。。。。。。”

柳娘张开眼睛望了望,又乏力地闭上。

她已经没有力气说太多话。

“母亲,我在这。”

佑赫居然叫柳娘母亲!

竹心和老王爷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竹心感动、震撼!

他也太敬业了吧!

虽然说好了是“演戏”,但她也没想到他会屈降自己的身份,唤她的娘亲为“母亲”,这还是让她觉得由衷的感激。

“嗳。。。。。。”

柳娘笑弯了眼角。

在她看来,佑赫不仅一表人才、孝敬老人,对竹心也是疼爱有加。

“您好好休息,病会好的。”

佑赫说得很诚恳,甚至连竹心都快要认为他是出自真心的。

他不应该演得这么逼真,这会让她日后的放弃更加痛苦!

“竹心。。。。。。佑赫。。。。。。”

柳娘吃力地唤他们。

佑赫稍稍弯曲身体,低声问:

“您要说什么?”

柳娘微微侧过身子,拉起竹心的小手,稳稳地放到佑赫的手中,使佑赫的大掌紧紧包裹住竹心的纤细的柔荑。

佑赫皱了皱眉头,他明白老夫人是在托孤。

“娘。。。。。。”

竹心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欲流又强忍住的样子,让人心疼。

他不自觉地望住她,她的悲伤不像是假的。而且,她的手——

冷得像结了冰!

“佑赫。。。。。。我把我最、最。。。。。。宝贝的女儿交给你了。。。。。。好好对她。。。。。。”

凭着惊人的意志,她把一整句话含糊地说完。

佑赫严肃地看着柳娘苍白的脸,顿住半晌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您放心,她是我的妻子,我一定会把她照顾得很好。”

竹心的泪终于潸然而下,因他的回答。

她不介意他只是“逢场作戏”,她愿意把一切当真。

当着她的面,他从来没有展示过的温柔,是令她如此向往。

她可以怀念着他的“假承诺”,一辈子慢慢老去。

柳娘欣慰地点点头,拼劲身上最后一丝气力——

“不要。。。。。。忘记。。。。。。你今天对我承诺的。。。。。。话。。。。。。”

“话”字一落,柳娘的头突然侧向一边——

“娘!!”

竹心撕心裂肺地大喊,顾不上一切,整个人扑倒柳娘身上。

佑赫赶紧拉起她,示意太医上去。

太医用手指一试,遗憾地摇了摇头。

“王妃请节哀顺变,老夫人已经往生了。”

“不!不会的!不会的!”

竹心像发了疯一样地摇着头,嘴里反复念着相同的一句话。

她无法接受!她真的无法接受!

一直以来,都是娘和她两个人相依为命,她已经习惯了娘亲的照顾和呵护。

即使知道娘得了不治之症,可她还是不能相信娘亲当真就这样撒手而去了!

“娘!你怎么可以丢下竹心不管了?不要这样。。。。。。竹心以后再也没有人疼爱了。。。。。。娘!你不要走!不要走!”

望着床上已经断了气的娘亲,竹心声嘶力竭地大喊。

眼泪已经不能再称之为眼泪,像一串断了线的珍珠,满滴地跌落。

“娘——”

“不要这样!”

佑赫反身抱住拼命挣扎的竹心,不让她因激动而伤害到自己。

这样伤心欲绝的她,他第一次看见。

竹心疲软地跌坐在地上,整张小脸印满斑驳的泪水。

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

“娘。。。。。。你怎么可以不管我了。。。。。。没有人会再在乎我。。。。。。没有人。。。。。。”

她的嗓子变得干涩,从喉头间发出的哽咽也变得嘶哑。

这样柔弱的她,竟然轻易地引发了他早已泯灭的犯罪感。

他久久地盯住她——

就算她不是个好女人,但对于自己的母亲,她的确是孝顺的。

而他居然利用她对她母亲的孝心,逼她在契约上签字——

他竟然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佑赫在她跟前站住,半蹲下颀长的身躯,安慰性地将她搂进怀里——

“再哭一会,就别再哭了。”

他温柔地低语,声音好听得像是毒蛊。

“佑赫。。。。。。”

竹心仰起小脸,伤痛神奇地抚平了很多。

他将是她唯一的依靠,至少在生下孩子前,他是。

“哭吧。”

他冲她点点头,她感受到他从未曾有过的友善。

竹心认定,他是富有正义感的男人。

就像当初,他会对萍水相逢的自己,出以援手。

她拘谨地将脑袋靠到他的肩膀上。

意外地,他没有拒绝。

竹心起先紧绷的身子,逐渐在他厚实的怀抱中舒缓。

“佑赫。。。。。。以后我就只有你了。。。。。。”

她流着泪,口中默默低喃。

此时此景,她的话,令佑赫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为什么,她说出这样的话,他竟然不再觉得讨厌和可笑?

甚至,心底还升起了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是因为,他的“岳母”把竹心正式托付给他时殷切的眼神,让他感到自己对她有责任吗?

看到竹心的情绪得到了舒缓,老王爷知趣地离开。

他知道,佑赫是治疗她丧母之痛的唯一良药。

顺便,他也可以着手操办柳娘的丧事。

柳娘的五七过完,竹心和佑赫的关系有微妙的进展。

至少,佑赫对竹心的敌意,不再同以往那么尖锐。

柳娘的丧事期间,他一直很照顾她。

这让竹心在沉重的悲痛中,隐隐觉得幸福。

也许他只是想陪她把这场戏演全,可她依然为之动容。

可是,心底里总有件事让她隐隐不安——

他两次在自己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帮助了她,而她居然还瞒着他一件事。

她指的是喝药促孕的事。

善良的竹心越想越自责。

她最不愿意就是欺瞒他,可是当时母亲还在世,她不这样做,就达不成母亲的心愿。

现在母亲已经去了,她早晚也是要离开王府的。她已经没有理由,再继续瞒骗下去了。

于是,她想找机会,向他坦白。

*******

“王爷,您有没有空?我有些话,想同您说。”

晚膳后,竹心叫住佑赫。

自母亲病逝那天直呼他名讳后,她就又恢复了对他“王爷”的称谓。

她不想不自量力地“自取其辱”。

“什么事?”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

“你说吧,我在听。”

竹心捏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的疼痛,她浑然不觉。

“那个。。。。。。谢谢你。。。。。。”

她磨叽了半天,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她怕,她说了之后,会让这几天的和平相处画上句号。

他微拧俊眉。

“你特地叫住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狐疑地看着不太正常的她。

“不是。。。。。。还有。。。。。。”

“有什么就说,不需要吞吞吐吐。”

她低头看了一眼已经逐渐隆起的肚子,心一横,不打自招地道:

“其实,我之所以会一次就怀孕,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他的冽眸转炽,盯得她心慌。

“因为我事先吃了促胎药。”

他挑起眉。

竹心低着头,继续道:

“这种药吃了之后,会很大增加受孕的几率。不过,是我自己偷着吃的,和别人没有关系。”

她将“错误”大包大揽地往自个儿身上推,不说这其实是老王爷出的计策,是不想他们父子闹矛盾。

“既然你的阴谋都得逞了,现在为什么又说出来?”

他逐渐逼近他,阴鸷的眸子炯炯地注视她,他的脸色变得很阴沉。

“不是这样的!我。。。。。。”

竹心胆怯地步步后退。

“是不是觉得把我蒙在鼓里很好玩?你很得意是吗?”

他反攫住她的脸,恨不得一把将她捏碎!

他和她根本没有关系,就是这个心机深重的女人为了自己的私心,步步为营地制造地制造连接点,最终害的他只能把她娶进门!

可恶,他居然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

“对不起,我只是希望我娘能开心地走完最后一程。”

“你娘需要开心,难道我就不需要吗?”

佑赫的反问,让竹心瞠目结舌。

是呵,自己多自私,把自己的愿望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娶她,他是多违心!

“可是,我们已经立下契约,我会离开的。”

竹心诚恳地道。

虽然她不知道离开王府,她还可以去哪里,但是,她不会再成为他的困然。

只要能让他快乐,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是因为知道留不下去,所以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

“并不是这样,我一直都想告诉你的。”

“那为什么一直不说,而要等到我娶了你之后?”

“。。。。。。”

“说不出了?是根本无法狡辩吧!”

他厉声喝道。

竹心了悟,他和她又回到了刚开始。

他的仇恨,又被唤起。

可是,她不后悔。

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即使他会因此憎恶自己。

“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阴冷着脸,怒气昂然。

“是。。。。。。奴婢遵命。”

她的心被撕裂的痛,唯一假想的依靠,都被自己粉碎殆尽。

她这个跳梁的小丑,注定要落寞地退场。。。。。。

“佑赫,你过来看看呀!真气死我了!”

下人说老王妃急着找他,于是他就过来看看。

想不到一进门,又看见那张楚楚可怜的脸!

她正跪在地上,周边堆着一大摊撒乱的衣物。

佑赫的视线匆匆瞥过她,没带一丝的停留。

“什么事把您气成这样?”

他冲凌芷燕勾起似邪非邪的笑痕,一脸的玩世不恭。

“就是这个死丫头!我让她帮把我的衣服洗干净折好,就这么点小事,她居然都做不好,居然把我的绸衫划破了个大洞!你看看呀,这是我最喜欢的绸衫,是你父王命京城最好的裁缝专门为我量身定做的!”

看到有儿子撑腰,凌芷燕更加颐指气使。

“老王妃,这真的不是我划破的。”

竹心辩解的声音相当细弱。

绸衫是凌芷燕命她去洗的,可却不是她划破的。

她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进来后,中途出去了一下,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衣服被划破了。

刚巧,这时候凌芷燕回房,正好瞧见竹心拿着已经破损的绸衫。

于是,她就一口咬定是竹心干的!

“怎么?难道还是我划破的!你这个贱丫头,还死不认账!”

当着佑赫的面,凌芷燕用手指狠狠地戳指她的额头。

竹心的额角被她尖细的长指甲掐出一道道红印。

她的眼皮紧皱,肩膀因恐惧而剧烈地打着颤,承受着凌芷燕施与她额间的狠力。

佑赫看得出,她很怕他的母妃。

但他没有出言制止,而只是冷眼旁观。

“老王妃,奴婢可以绣上一朵莲花,遮住破损处的。”

她一直不敢改口叫凌芷燕母妃,她有自识的。

“哼!那需要双面绣的工艺,你行吗你?”

凌芷燕不削一顾。

“奴婢行的,奴婢做过。”

竹心没有别的特长,但缝缝补补的话她从小做惯了,绣工可以算得上一流。

凌芷燕瞥了她一眼,挑高细眉。

“算了吧你,连件衣服都洗不好,还能指望你这没用的丫头做双面绣?”

佑赫无动于衷地旁观凌芷燕对竹心的刁难,甚至还拿着茶杯悠闲地饮茶。

他母妃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当然清楚,但是,她“罪有应得”。

“佑赫,你说该怎么办吧?她是你媳妇,你说了算!”凌芷燕转身问佑赫。

佑赫随性地转动手中的茶杯,道:

“既然母妃如此生气,不如就罚她同王府的杂役婢女一起包揽王府的粗重杂活,您看如何?”

他恶质地变相惩罚。

凌芷燕皱了皱两条细眉,连她都觉得不妥:

“但是她毕竟是少王妃,还怀着孕,若是干粗活,万一伤着孩子怎么办?”

凌芷燕狠毒归狠毒,竹心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要的。

“孕妇多运动也是好事。何况,母妃,刚才不是说此事有我说了算吗?”

佑赫诡谲地笑问。

如果她能就此落胎,乃意外收获,他便可以立刻将其扫地出门;若是平安生产,也得让她吃吃苦头!

“那、那好吧!”

凌芷燕琢磨了半天,终于首肯。

竹心黯然望着佑赫冷漠的脸,心凉如冰。

母亲去世那天,他对自己的温柔早已一去不返。

她明白的,戏演完了,总要收场。

*******

竹心吃力地挪动沉重的麻袋,准备放到偏院的贮备室。

“竹心!”

吴晋从后面叫住她。

他看到竹心一个弱小的女子,居然在干男人干的体力活!

“你不是已经嫁给少王爷了吗?谁会让你干这种活!”

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她是堂堂少王妃呀!

“吴大哥,你也在这。”

“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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