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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书斋 > 凤流觞张若水 > 第121章 (一)认识
 
若干年前,东海边,青木林。

人类的气息侵袭而来,拥有绚丽长羽的神鸟扑楞着翅膀躲进树冠中。白面书生仰头,帽缨垂在两肩,透过颤动的绿叶,阳光和煦得醉人。一眼晃过青叶掩映下的神鸟仙姿,他没有表现出惊奇,倒是轻咧唇角,明朗一笑。

走了几步,书生发现一位身着金衣的美男子立于树下,瑰姿艳逸,容颜是极美。而且,和他的一位故人还有几分相似。书生潇洒大方地跨着步子靠近他,恭敬地拱手一礼,道:“请问这位公子,你认识一位叫凤流觞的姑娘吗?”

“认识。”金衣人冰着脸,眼神阴沉地瞪着他。

对于他凌厉的声色,书生倒显得毫不在意,只是“认识”二字,使得他眼前一亮。他又是文质彬彬地抱拳一礼,问:“请问,她在哪里?”

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抬起袖子指向他的左边。书生不由自主咧出一口皓白的牙齿,有些迫不及待地俯首一礼,帽缨凌乱晃动,他朝着金衣人所指方向毫不犹豫地快步小趋而去。

待他消失在葱郁的青影中,一个金衣女子缓缓从相反方向步出,幽幽道:“你这样做,不怕她恨你?”金衣人负过手去,轻哼一声,道:“恨又如何,她若能顺利涅槃,我宁愿她恨我。”

“啊——”书生瘫坐在地上向后挪动身体,面对身前龇牙咧嘴的巨兽,吓得脸色发青,帽子也不经意地滑落。

眼前的巨兽浑身雪白,形似猛虎却没有眼睛,有修长的钩状尾巴,利爪间不时闪动着紫色雷电。它是守护仙凰族的神兽白泽,同时自身携带雷电,可以自行惩罚犯了族规的族人。

白泽没有双眼,鼻子却是极其敏感,一嗅便知眼前的不速之客不是仙凰族人,更何况,他毫无礼貌地闯入了他的地盘。

“别、别……别吃我……”不知所措地书生挥动着双手,双腿发软,根本无法站起。也许是凑巧,他摸到了身边的一块石头。不知他是哪里来的勇气,举起石头便朝白泽空洞的额头砸了过去。

书生自以为逮到了逃跑的机会,哪知,他的“偷袭”不过是隔靴搔痒,更是触怒。便就在他起身的那刻,一道霹雳正中天灵。书生眼前蓦然一黑,当他双膝屈下触碰到柔软草地那刻,他瞧见了她不顾一切奔来的身影。

“轰!”又是一道划破苍穹的霹雳击下。没有打在他身上,而是击在了她的后背。“呃……”她一颦眉,轻咬着嘴唇前扑了一下。她用整个身躯保护着他,然而,为时已晚。

“夫子,苏蒙……”她嚅动着嘴唇,注视着他即将涣散的瞳孔。他似乎是竭尽全力挤出了一丝暖心的笑容,微颤的手,搭在了她湿润的脸颊上。他仔细地看着她,将她云鬓上的金步摇,眉心间的红花钿,凤目朱唇,通通铭记在脑海中。

“见到你了……好,太好了……”他说着,然后,慢慢阖上了眼睛。

“苏蒙!”她喊着,轻摇着他不再动弹的身体,“你醒醒!”

“他已经死了。”白泽不知是被谁劝退了,站在两人身边的,是面容肃穆的金衣人,她的父亲。

“是你,你害死了他,你害死了我的朋友。”凤流觞一手枕在苏蒙脑下,一手指着金衣人,凤眸含火。

金衣人不怒不愠,故作沉静地掸了掸衣袖,道:“是他自己要攻击白泽的。你的朋友,不过是个生命短暂的凡人,早晚也是要生老病死,再入轮回的。到时候,他也记不得你。”

“是吗?”凤流觞挑唇一笑,“那我,便要寻他生生世世!”说罢,佳人化作瑰丽的仙鸟,驮着他了无生机的尸体,一飞冲入云中。

如今。晴岚泽。

“杀掉他们。”秋明洌下着命令,带着一身霜雪飞走。背后生有铁刺双翼的穷奇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点点头,一跃十丈。

难以计数的凶兽冤魂从破碎的剑陵残垣中鱼贯而出,挤在狭小通道的正派之人根本是应接不暇。趴在地上的张若水被慕罹一手扶起,连拖带拽地往外拉。两人才刚走几步,便被人面虎足的恶兽梼杌拦住了去路。

它全身燃着幽火,火光中的铜铃大眼虎视眈眈地瞪着两人。张若水护住心脉,脊背因为方才的重击痛得快要裂开。慕罹刚要出剑,背后拖着一缕青烟的死人颅骨纷纷朝他袭来。剑如流星,慕罹使劲全身力气挥霍,然而即使燃烧全身的血液,仍不够他去抵挡这些集聚了四百年怨气的生灵。

两人的手臂脸上都带着血痕,梼杌更是咆哮着朝他们冲了过来。势如闪电,两人双双瞪大了眸子。

“嘭!”巨大气浪扇来,将两人不由分说地弹开。张若水闪着眼前的尘埃,抬头一看,之间冷宁师叔硬生生地挡在梼杌身前,双手祭出一把巨剑。冷师叔一动不动立在原地,七窍开始渗血,身前的巨兽,身体开始分崩离析化为黑雾。

“冷师叔!”张若水上前喊道,冷宁骨头一散,倒在了张若水的双臂间。“师叔——”张若水无力地呼喊着,冷宁连眼皮都没有合上,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死去了。

更恐怖的事还在后面,随着秋明洌的离去,拦住湖水的冰墙开始瓦解,水幕一道一道地喷射进小道里,裂缝还在不断蔓延扩大。

“走!”慕罹拉起张若水,让他不得不将师叔的尸体丢下,“再不走就要死在这里了!”两人朝着岸边一路狂奔,巨浪在后面对他们穷追不舍……

几天下来,武夷城镇满目疮痍,烈火在焚烧,鬼怪在哭嚎。各种各样的魑魅魍魉扑在无辜百姓的身上肩头,噬咬着百年难遇的新鲜血肉。另一边,青城弟子祭出太极剑阵收妖,剑影纷飞,乱作一团。

晴岚泽已然荒无人烟,原本平静的湖面掀起惊涛骇浪,群山环绕的大湖几乎要倾覆过来。巨婴一般的怪兽探出水面,形似帝江,无耳目口鼻,所到之处,青松红梅尽化作枯枝败叶。四凶之一的混沌终于艰难地爬出了囚禁它四百年的牢笼,随之带到岸上的,还有它只能从血盆大口中喷出的怒火。

红袍山庄。白雪落后,萱草已然悉数凋零,房间内,她身着那一袭清丽的碧衣,仍然不知春冬地静躺着。

门外,空中呜咽着髑髅之影,八足之上攀附着奇花异草的硕大蜘蛛朝着房门步步逼近。慕罹死死守在门口,衣襟的血渍还来不及清洗。几只魅影朝他狞笑而来,慕罹幽瞳一灼,鱼肠剑起如银蛟飞天。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恶臭,拥有奇彩八足的蜘蛛被慕罹一剑斩为两截,便就在他浑身沾满恶臭绿血之时,几只髑髅咬住了他的手臂。

这时,紫光飞过,附在慕罹手臂上的魍魉吃了重重一道剑气,战栗着落地,化为一缕青烟。张若水白鹭凫水般跃来,剑光凛冽,一白一玄两道身影抵背,二人合力,将蜂拥而来的妖魔悉数清理干净。

几个身着道袍的青城弟子一路狂奔而来,手持符咒,手脚麻利地在房外贴了一圈,设置了一个辟邪的法阵。

“好了,这里也安全了。”清远拭去额角的密汗,呼喝着周围的师兄弟,“我们快去武夷城镇,青城伽蓝必须联手抗敌。”“清远师兄,多谢。”张若水眼波澹澹,有些苦涩朝领头那个小道士点了点头。

“若水,支持住。”清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几人刚跨出脚,却不料听见一声不远处一声巨吼,接着,仿佛有一座山慢慢迁移了过来。

“那是什么……”张若水仰头望去,阴影慢慢罩在他的脸上。巨兽途经之处,青山化为荒山,爪蹄落下,房屋化为残垣。

“它朝这边来了。”慕罹上前一步,牙关紧咬,“快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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