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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书斋 > 李修吴玉寰 > 第152章 沉沉:三十一、度日如乞
 
跑跑停停了几次,楚漓渐渐摸出了些门道,不缓不慢地驱马前行,没有再觉得害怕。身旁有人经过的时候,他便跟着人家跑上一段路;不敢跑太快,落后了便又等着下一个经过的人。这般跑到天色全然暗下,人也倦了马也倦了,一人一马停了下来,都不愿再动。

马儿想是早就饿了,自顾自地吃起了路边的野草。楚漓已然困顿,坐在马背上向前望了望,见到不远处有座城门,火光通明,忍不住心头一喜。自马背上跃下,也不去理那马儿,径自奔城门去了。

进得城来,楚漓随着稀稀落落的人群一直向前走,本以为会像一早那样看到街边摆着的各色食物,奈何却是走出好一段距离什么也没瞧见。又饿又累,步子似是也迈不动了,楚漓不肯再走,看到西边墙角下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坐在干草垫上数铜钱,想了想,向那乞丐走去。

那乞丐见有人走来,本能地将面前装着铜钱的破碗抱紧,抬头看向楚漓。

楚漓却丝毫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将他向一旁挤了挤,待得露出半张干草垫,楚漓躺到上头蜷起身体,便要睡去。

那乞丐被他弄得愣住,好一会儿才回过身,踢了踢楚漓的脚,“喂,你这是做什么?”

楚漓动了动身子,不满地嘟起嘴,“别吵,睡……”

乞丐气不打一处来,你看这人穿得似那么一回事,怎么和乞丐抢地方睡?连踢带叫了好一阵,楚漓就是没有反应,那乞丐心想这般都吵不起个人,这人该不是得了什么病,活不长了吧。想着想着,他倒是害怕了起来,最终决定将这地方让给楚漓一晚,等他走了再行回来。明日他若不死自行离开最好,死了也与自己无关,省得惹事上身。那乞丐抱着破碗站起身,将一旁的干草扬了楚漓满身满脸,这才稍稍解气似地走了。

轻功极耗内力,林熠于轻功一路又非十分擅长,若是一味求快,只怕不多时他自己都要受伤,甚至没命,更不要说找到楚漓了。虽然心中着急,林熠却只得以自己承受得住的速度一步不停地追赶,只希望楚漓不要跑太远,更不要受伤。

这般一直追到天彻底黑了下来,却仍是不见楚漓踪影。感到胸口泛起阵阵闷痛,林熠只得暂且停下,想要细细看看自己是不是一时心急走错了路。亏得他眼明心细,正瞧见了前方路边吃草的马儿。林熠快步上前去查探,确定了这正是楚漓骑走的马,四下里都找了,却是只有马儿没有楚漓。附近能藏身的地方,便只有前边那座城,林熠远望着城墙上“颙州”两个大字,又回头看了看依旧吃得起劲的马儿,最后对那马儿道:“你自求多福吧。”语毕匆匆往城里去了。

跟守城之人打听了,却没有人对楚漓留下丝毫印象。此时进城的人少,出城的几乎已经没有了,眼见是无处打听楚漓的所在。猜想楚漓一定是肚子饿了,说不定会在酒馆客栈等有饭菜香的地方找到他,林熠不敢停留,又快步去寻酒楼客栈。

慌乱中撞到了个蓬头垢面的乞丐,那乞丐不懂武艺,身子也不甚壮实,给林熠一撞之下险些摔倒。林熠虽是未退半步,胸口的疼痛却又找来,可还是扶了那乞丐一把。见那乞丐无事,便也没说什么,急急去了。

见他走远了乞丐才重重哼了一声,“今儿遇上的都叫什么事儿啊,先是被人抢了住处,又差点给撞个跟头,这一个两个的还都没一句道歉话,可是活该我今儿倒霉么?”说着数了数怀中破碗里的铜钱,确定一枚都没少,才又晃晃荡荡地走了。

楚漓是被饿醒的。听着腹中咕咕的叫声,不情愿地翻身坐起,楚漓扯下头上身上的干草,发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他也不在意,于他而言现下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楚漓从墙角里走出来,随着进城的人一齐往里走。

天已是大亮了,进城的人倒有不少是腹中空空急着找处地方用早膳的。楚漓跟着这些人走,不多时候便见到街两边摆出的馒头包子各色吃食,白花花的引人口水直流。楚漓站在包子铺前看着刚出炉的一屉包子,本欲伸手便拿,却忽然想起了昨日那群人追在他身后要钱的情形,伸出一半的手又犹犹豫豫地缩了回来。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便见有人迈步进了包子铺,寻了个位置坐下,唤那包子铺的主人道:“小哥,一碗清粥四个包子,要快!”

铺主人响亮地应了一声,立马取了四个热腾腾的包子又盛了一碗粥,恭敬地送了上去。

楚漓一见,乐了,学着那人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也找个地方坐下,煞有介事地道:“小哥,一碗清粥四个包子,要快!”

“好咧!”铺主人应着,手下忙不停,待得端着粥和包子来到楚漓跟前时,却愣住了。他见楚漓身上沾了不少灰,甚至还有几根干草,心中便生不悦,端着的食物也迟迟不肯放下。

楚漓却着急了,拍着桌子道:“要快,要快!”

看楚漓的衣着,倒也不似个乞丐,说不定只是急着赶路才弄得有些狼狈了,铺主人脸上又堆了笑,“客官慢用。”说着将粥和包子放到楚漓面前,又去忙别人了。

等那人转了身,楚漓立刻狼吞虎咽了起来,三两下便解决了面前的食物,抬袖抹了抹嘴,起身走人。

人越来越多,铺主人忙得不可开交,若是什么人没有结账就走了,他原也顾不得,偏生抬眼便瞧见了脏兮兮的楚漓自面前经过。铺主人本想道一句慢走,却忽觉不对,忙将正要给客人送去的包子放到一边,紧跑几步拦住楚漓,“客官,您是不是忘了,这包子钱……”

楚漓退了半步,眨了眨眼,而后绕过那人,继续往前走。

那铺主人这下可不干了,这人不是忘了,明显是吃霸王餐。他也不顾楚漓身上脏不脏,扯住他手臂不客气地道:“今儿你要是不给钱,可别想从这里离开!”

四周有不少人闻声看过来,楚漓的心里又没了底,趁那铺主人正向周围人说大家快给评评理的当儿,楚漓甩开那人的手,撒腿便跑。

“嘿!”那铺主人手上一空,气得跺起脚来,连铺子也不理了,捋起袖子便追。周遭众人有的帮着那铺主人主说话,有的只为看热闹,竟有不少人也跟着他追了去。

楚漓没命地跑着,间或回头看上一眼,见追来的人越积越多,心中渐渐怕了起来,脚步便也跟着不稳。

手臂忽地被人自后边拉住,楚漓吓了一跳,脚下一个踉跄,向前扑倒。

楚漓并没有如预想般摔在地上,有一双手臂稳稳地托住了他,将他扶起。还不等他看看对方长什么样子,那铺主人便喘着粗气对楚漓道:“给钱!吃东西……不给钱……你……你叫……什么人啊!”他一句话喘了好几喘,要账的气势已然去了大半。

这段时日身子虽说虚了些,但楚漓到底是习武之人,跑了这大段距离也未觉如何气喘,却是怕得厉害,快步躲到扶他那人的身后。

铺主人以为他还要跑,忙探手过去,“你……”

楚漓身前的人却抬手挡住了那铺主人,“大哥,你跑这么远是为了追回饭钱吧,莫不是为了饭钱连自己的铺子都不管了?”那人自怀中掏出银两递给铺主人,“便当是送我个人情,放过他吧。”

那铺主人怔怔接过这足够卖四十个包子的银两,抬头看了看面前的男子,年纪轻轻,容貌俊秀,脸上的笑容宛如三月的春风,直惹人醉,让人什么火气都不见了。

那男子见他双手捧着银两瞪直了双眼看着自己,又开口道:“可是还不够?”

他声音美妙如乐,听了便叫人有心亲近,铺主人回了神,对着他连连哈腰,“够了够了,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男子微笑点头,“不必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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