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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书斋 > 李修吴玉寰 > 第232章 翩翩:六十、醉与醒
 
钟毓一刻未停地往睿亲王府赶去,却得知李修并未回府,这些天早已等得心焦,又担心他会再出什么事,钟毓一刻也不愿再多等,当下便叫舒子晏回到四星堂通知弟子分散开来四处去找,自己也沿街寻了起来。

一处处寻着问着,钟毓越来越急,却始终找不到人。夜已深透,街边店面也开始陆续关了门,钟毓只得猜测李修已经回了王府,这般他才能少担心些。正想着要不要再去王府问一问,突然有弟子寻来说找到了李修,钟毓心下一喜,忙叫那弟子带路。

昏暗的巷子里只剩下那一处摊子尚亮着灯,摊前只有一人,不停吵着要酒喝,摊主劝他回家,脸上都是无奈。

钟毓将灵秀交给带路的弟子,“你先回去吧,通知众弟子不必再找了,都回去歇着吧;也告诉子晏一声,不必担心我。”

“是。”弟子恭敬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钟毓叹了口气,朝李修走去。

不远处也才找来的如影与随行看了看彼此,最终如影对随行微微摇头,二人悄声离开,放心将李修留给了钟毓。

“客官,您喝醉了,该回去了。”中年男子苦着脸,“时候这么晚了,我们也要回家啊,客官您便当是行行好。”

李修不满地皱起眉,晃了晃手上空了的酒壶,“拿酒来!”

中年男子急得直拍腿,“酒都给您喝没了!”

看着桌上数不过来的东倒西歪的酒壶,钟毓有些心疼那个买醉的人,想他一个举止高贵处事潇洒的王爷,何曾有过这般窝在阴暗的小巷里醉成一滩烂泥的经历。这段时间一件又一件不顺心的事压得他快要透不过气了吧,才会以这样的方式宣泄苦闷,可这到底要伤身的,钟毓不忍看他继续折磨自己,走上前去将人扶了起来,“好了,你喝得够多了,我送你回家。”

李修踉跄地站起身,眼神有些迷茫,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是钟毓时,竟咧嘴笑了,“是你啊。”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自行站直身体,晃了几晃,绕过他迈步向前走去。

钟毓怔在当场,而后心里的痛迅速蔓延开来。他见到自己,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喜,甚至连一丁点的波动都没有。先前他负伤离开轩辕宫,自己心中有愧,他会生自己的气也是理所当然,可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竟好像只是在看一个普普通通的相识之人,没有任何特别。这远比他装作不识得自己更让人难过,可钟毓心知是自己对他不起,就算觉得受伤也只得忍耐。握了握拳,钟毓举步追去。

摊主却一把将他拉住,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客官,那位客官……还没给钱。”

钟毓自怀中掏出银子递过去,“这些够不够?”

“用不了这么多,”中年男子又要还回去些,“我这比不了那些酒楼……”

钟毓摆手去追李修,“剩下的便当是多谢你陪了他到这么晚。”

李修几乎是闭着眼睛在往前走,身形不稳,看上去随时都会摔倒。

钟毓快走两步赶了上来,又将人扶住,“你小心点。”

李修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身上,“没……事……”

觉出他的身子在一点点下坠,钟毓便抬起他的手臂放到自己肩上,想要撑着他站稳。

却不想这一下牵动了李修的伤处,他闷哼一声,抬手按住伤口,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你怎么了?”钟毓不禁又开始担心,“那日被大哥打伤还没好么?”

李修摇头,对着钟毓笑得无比温和,“谁打伤?这是……今晚在宫中……遇到刺客……”

刺客?钟毓想起先前听人说李修救了皇上的事,怎么他竟为此受伤了么?左右街上已经没了人,钟毓便也不管那么多,当下扯开他的衣襟看去。

左肩被包扎得很厚,可还是能借着月光看到透过来的点点血迹,似乎伤得不轻。钟毓又将衣衫为他理好,埋怨道:“受伤了为什么还喝这么多酒,你这样伤口会无法愈合的。”

“喝酒……”李修指钟毓,“你陪我喝酒吧!”

先把人哄回去再说好了,钟毓架起他没有受伤的那一边,“好,我陪你喝酒。”

李修老老实实地由他扶着,含糊不清地道:“嗯,喝酒,什么钟毓,什么朝廷,都不……不想了……”

钟毓身子威震,脚步也停了下来,“你……不想钟毓了?”

李修茫然看了他片刻,疲惫地将头抵在他肩上,“不想,他……阿毓……他不要我了,我为了他,几乎落得……众叛亲离,可他不要我了。”

钟毓心痛更甚,轻轻环抱住他,“他没有不要你,是他不好,都是他错了,你可以气他骂他,但别这样对自己,好么?”

许是这个怀抱让李修熟悉又安心,他忍不住深深埋首在钟毓的肩窝,“痛……”

钟毓重又将他的手臂架到肩上,又腾出一只手扶在他腰间,“我这便送你回去歇息,你再忍一忍。”

这一路李修倒也听话,闭着眼睛任钟毓架着他走,回到王府的时候已与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见自家主子回来了,守在门前的人自是没敢拦,忙去里头通报。如影和随行不多时便赶了来,帮着钟毓将李修扶回了卧房。

离开那个熟悉的怀抱,被放倒在床上的李修不满地咂了咂嘴,呢喃出声,“阿毓……”

钟毓一边为他除去鞋袜一边对如影和随行道:“还要麻烦二位帮忙,他受了伤,这一番折腾下来伤口又渗血了,须得重新处理才行;还有他这一身酒味,睡了也不会舒服,二位看方不方便叫人送些热水来,我为他擦擦身子。”

听说李修受了伤,如影和随行的脸色都是一变,如影开口问道:“怎么会受伤的,伤得重么?”

“听他说是被刺客所伤。”钟毓说着,已将李修的衣衫拉下。伤口处渗出的血比之先前他看的时候还要多,钟毓瞧着,心又跟着疼了起来。

还好不是什么致命伤,如影松了口气,拉着随行便向外走,“钟堂主稍候。”

钟毓拉过被子为李修盖好,轻抚他苍白的面颊,“你这傻瓜……”

如影没一会儿便折返,手上提了个不大的箱子。将箱子放在李修床边,如影俯身将李修伤口上的包扎拆开,打开箱子取出药来倒在他的伤处。

伤口虽不算大,看在钟毓眼里却是分外狰狞,一时竟有些呆了。直到听见李修无意识地哼了一声,钟毓才回过神,却见李修皱起了眉,抬手便要去触碰伤口。钟毓忙将他的手压下紧紧握住,柔声安慰道:“这便好了,你不要乱动。”

李修的头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无神地看着钟毓,好在皱起的眉终是渐渐平整了。

如影为他擦去伤口周围的血,重新包扎好,“主子虽然喜欢喝酒,可却从没醉成这个样子过,今日受了伤还这般喝法,想来是这些日子心里实在不好受了吧。”

钟毓知道如影这般说无非是希望自己能站在李修这一边为他多想些,自己又何尝不愿与他好好相处,可自己离开轩辕宫时曾答应过戚无涯不与李修纠缠,又怎能随意食言。只盼着戚胜的沉冤能够早一日昭雪,那时不论戚无涯赞同与否,自己都不会再要与李修分开。没有应如影的话,钟毓只是轻轻拍了拍李修的手背,“睡吧。”

李修的双眼还张着一条缝,听钟毓这么说,他牵起嘴角露出个微笑,放心般歪头睡去。

知道钟毓不想讨论此事,又听见外头下人来送水的声响,如影收拾了药箱起身道:“今晚主子便麻烦钟堂主多多照顾了,下人在门外候着,有什么事钟堂主只管吩咐。奴才已叫他们为钟堂主收拾好了房间,钟堂主若是要歇息,他们自会带路。”

钟毓点头,“多谢。”

热水被送进来,钟毓没有留人帮忙,而是自己拧了热毛巾细细为李修擦起身子来。得知他身份后对他说出分开的话,说气话的成分一点没有,钟毓也觉是自欺欺人;可现下冷静想一想,若不是李修要为戚胜平反,只怕自己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戚无涯对自己来说是兄弟,是家人,自己无法将这么多年的情义生生割舍,更何况与戚无涯决裂那便等同于要与其余兄弟,与轩辕越一家决裂,此等忘恩负义之事又怎是他钟毓做得出的?所以他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狠心与李修分开,他知道李修会痛,可自己的痛也不比他少。本不后悔这样的选择,可在知道戚无涯对自己竟也抱有异样的感情后,钟毓方觉自己给李修的伤害到底是变了味道,不再单纯是比较恋人和兄弟之间自己选择了兄弟,而好像是在同等的两份情面前自己选择了戚无涯而抛弃了李修。这种感觉让他对李修感到抱歉,在得知李修真地有心为戚胜平反甚至为此入狱后歉意更深,才会说什么也想要来见他一面。只要确定他平安无事便好,答应戚无涯的也会做到,而后便会一心一意地相信李修,回到轩辕宫去等他将事情都处理好,到那时便再也不要和他分开了。

取过下人送来的干净衣衫为李修换好,钟毓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他一整夜,直到天光开始放亮才起身出门,由下人带着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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