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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书斋 > 李修吴玉寰 > 第243章 翩翩:七十一、无牵挂
 
钟毓将心情收拾好,起身去看李修。

怕他躺得久了身子要不听使唤,钟毓每日都要细细为他按摩一遍。坐在李修床边,帮他活动着手腕,钟毓看着李修的睡颜浅笑,“你的侄子那么小一个人,可我却不如他了解你,也难怪你要生我的气了。”

李修依旧睡得很沉,钟毓却觉得他是能听到自己说什么的。

所以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向你认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待得李修在床上躺了七日后,宫新羽终于宣布了一个令大家开心的消息:李修的气血恢复得差不多,最多再有两三日便会醒来。

比起太后的兴奋,钟毓反而显得有些紧张,想起李言说李修做出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他便有些害怕李修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亲口对自己说分开。不过更多的仍是期待,期待他早日好起来不再受病痛的折磨,期待他能够原谅自己,然后再也不分开。

整整昏迷了九日后,李修终于在第十日一早缓缓睁开了眼睛。

彼时宫新羽正巧亲自送药进来,看上去极为开心,一进门便对钟毓道:“阿毓,我这几次去太医院有了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意外收获。”

钟毓自他手中接过药边搅边吹地往里走,“什么?”

“说不定有办法救少主和洛公子了!”宫新羽道。

“这可是件好事!”钟毓也跟着一喜,正要再说什么,却瞥见床上的李修正睁着眼睛朝这边看,险些将手中的药碗扔出去。

宫新羽见他停下,正待要问便见他一脸呆滞地看向李修,跟着看了一眼后连忙快步走过去为李修诊脉。

李修想要说话,却觉得连吐出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全身上下满是从未有过的疲惫,似乎连指尖都不受自己支配,让他有种自己其实已经死了的错觉。

钟毓总算回过神,将药放到桌上几步来到李修床前,问宫新羽道:“怎样?”

宫新羽将李修的手放回去,“醒了便没事了,也不用再行针,只要慢慢休养便可以了。”

钟毓放心地吐出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因为他先前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宫新羽补充道,“要想彻底恢复到从前的状态,可能会久一点。”

钟毓始终看着李修,强忍泪水,“只要能好起来,多久都不重要。”

宫新羽知道他盼这一刻已经盼得太久,拍了拍他起身向外走去,“我去叫人通知皇上和太后。”

钟毓稍稍稳定了情绪,握着李修的手跪在床前与他视线持平,“你觉得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事实上李修到现在都还没有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痛感却慢慢恢复了,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钟毓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

“没……事……”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李修似乎才找到了开口说话的方式。

钟毓这才稍显轻松地露出微笑,“你睡了很久,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不过伤得重的地方可能还会有些痛,你再忍忍。”

李修又闭上眼睛缓了好一阵,终于将失去知觉之前的记忆找回了个大概,不禁感慨,这样都没死,自己还真是命大。

虽然很想问问他还有没有在生自己的气,但看到他毫无精力的样子钟毓便心疼得不忍心让他多想,“你该喝药了。”

把药取来,正要似往常那样喂他,钟毓才想起他已经醒了,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李修似是看出他的为难,便想坐起来,可他努力又努力,却是连手臂都抬不起分毫。

“别乱动,我来。”钟毓将药碗交到一只手上,另一手探到李修颈下,托着他的肩将他扶了起来,而后自己坐在他身后,让他靠在自己胸前。钟毓双手呈环抱之势绕到李修面前,舀了一勺药递到他唇边。这一连串的动作做起来并不很方便,但钟毓却倔强地不想唤门外那些宫女进来帮忙。

李修闭着眼睛在他肩头靠了一阵,坐起时的晕眩感才慢慢淡去,重新睁开眼看了看面前的药,缓缓张开了嘴。

一个喂药,一个吃药,谁也不开口说话,钟毓在这样的安静中开始觉得有些不自在。看了眼才下去一半的药,他脑中飞快地想着应该说些什么。

李修却趁他又到碗中舀药时先开了口,“你心跳很乱,是不是……不舒服?”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却比说没事的时候好很多了,钟毓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好紧张,“没有,只是终于等到你醒来,太开心了。”

李修又喝下一口药,“我睡了很久?”

钟毓拿着药碗的手微顿,“整整九日九夜。”

竟然昏迷了这么久,怪不得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眼睛在周遭瞟了一圈,李修总算确定了自己身在何处,“这是宫里,你怎么……”他话还没问完便听门外有太监尖着嗓子喊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的声音,那声音未及落下,李治便扶着太后快步走了进来。

钟毓将勺子放回碗里,下意识地想要站起,又想起李修还在自己怀中,不禁有些慌乱。

太后这时已走到近前,忙对他道:“不必多礼了,小心伤到思昭。”而后坐在李修对面,紧紧握住他的手,眼泪成串滴落,“你这孩子,你是要吓死我这个当娘的啊。”

“母后,”李修露出微笑,“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太后用绢帕擦去泪水,接过钟毓手上的药碗亲自喂李修喝药,“你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一碗药用尽,太后将碗向旁一递,却是李治挥退想要接过的宫女,自己上前将碗接到手中,这才对李修说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感觉怎样,伤口痛得厉害么?”

钟毓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位九五之尊在对李修说话的时候,竟显得有些……局促呢?

李修似乎才看到他一般,身子向外侧去。

钟毓最先察觉到,将他扶好,“要做什么?”

李修用尽全力才勉强做了个颔首的动作,却也只是贴着钟毓的肩微微动了一下,“罪臣有伤在身,不便行跪拜之礼,还望皇上恕罪。”

李治抿紧的双唇有些泛白,半晌才道:“自家兄弟,何必拘礼。”

李修淡然一笑,不置可否,转而问道:“虬罗退兵了么?”

太后假意生气,“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惦着这事呢?”

“我军已将乌玉卿的残兵逼回虬罗,相信虬罗王很快便会给个说法。另外朝中那些想对大宁不利的人如今也办得差不多了,你一直要朕查的戚将军一案,相信很快也会水落石出了。”李治一件件道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不会让你受的苦白费。”

“皇上言重了,罪臣怎敢要皇上的交代?”李修闭了闭眼,“大宁无事便好,其他的事,罪臣再也无心挂怀了。”

李治的脸色不甚好看,转身向外走去,“朕还有事要处理,你歇着吧。”

等李治走远了,太后才瞪了李修一眼,“这是还生你哥哥的气呢?亲兄弟哪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已经知道对你不住了,你也不要再不依不饶了。”

话说得简单,可如果当初他能多信自己一些,多听自己劝告,又何致今日的局面?他听信谗言将自己送到狱中时可曾想过自己是他的亲兄弟,兵临城下自己请战他仍在疑心自己会一去不返之时又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他的亲兄弟?李修想,自己其实并非是在生他的气,只是心凉得彻底,已经不愿再去理会那些事了。从今往后,他再不想顾及旁人如何想如何做,因为那都是旁人的事,与自己无关了。

见他不答话,太后叹了口气,“罢了,你养好身子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多谢母后。”李修应道。

听出他语气中的敷衍,太后又叹了口气,起身道:“好好休息吧。”

人都走光了,钟毓却仍环抱着李修坐在那里回不过神,满脑子想的都是李修说其他的事无心挂怀时的声音。李治特别提到戚胜一案,明明自己就在这里他却什么也没说,看来那日在双生桥上他说不会再插手戚胜的案子,是真的。听李治的意思,这件案子他已查得差不多,还戚胜清白的那一天指日可待,可为什么自己却高兴不起来?钟毓想了好一会儿,才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想明白了,李修不单单不肯原谅李治,同样不肯原谅自己。虽然他醒来后并未反感自己的照顾,可的确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惊喜,自始至终有的不过是淡漠和疏离。想起李言说李修也许不是真地想放手,钟毓在这一刻很不确定了起来。

李修突然道:“要抱到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从未听过的冷意,落在心上有着微微地刺痛,钟毓尴尬地起身,扶他躺好,“抱歉。”

李修听着他慌乱离开的脚步声,眉头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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