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肃终于平定了边境战乱匆匆赶回都城时,听到的第一则消息便是七王爷的护卫行刺太子的事。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但还是作为最近最让人震惊的一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又因为这半个月来始终未见太子出面提及如何处置七王爷的事,百姓们便都猜测太子是不是凶多吉少了。
当听婢女说萧肃回来了的时候,乌玉卿黯淡了多日的脸色总算有了光彩,他正想叫婢女扶自己起身出门去迎,便见萧肃带着满身满脸的风尘快步走了进来。
正要伸手去扶乌玉卿的婢女看了眼来势汹汹的萧肃,心中不知为何打了个突,又将手缩了回去。
“你先出去吧。”乌玉卿对婢女道,而后把手伸向萧肃。
萧肃看了看那只纤细的手臂,压下胸口翻涌的担心与怒火,走到床前握住乌玉卿的手将他扶了起来。听说他出事的那一刻起,萧肃便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焦急,这一路走来一直到见到乌玉卿前是怎样难熬的感受,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心里暗暗埋怨着自己,如果自己可以早一点回来,乌玉卿便可以免去这一场灾难了。
乌玉卿拉着他让他在床边坐下,“你看你,赶路赶得太凶了吧?”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听着他有气无力的声音,萧肃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疼了起来。他抿了抿唇,皱眉道:“可还是晚了。”
乌玉卿笑了笑,“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是我不好,对不起,答应你要保护好自己的,我还是食言了。”
萧肃很想将面前的人拥入怀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冲动,但却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该逾矩。抽出仍被乌玉卿握着的手,萧肃顺势为他把被子向上拉了拉,“殿下伤在哪里了?严重么?”
乌玉卿本因他将手抽回而失望,听他这么问,立即表现得更为虚弱,“反正就是哪里都痛,太医说了,外伤不打紧,内伤却着实不好治,要不然我也不会在床上一躺便是半个月。”
萧肃的拳头在袖底握起,“这么多日了,还在痛?”
乌玉卿看着他紧张的神色,有些不忍心了,“已经好多了,你别担心。”
萧肃起身便走。
“你去哪里?”乌玉卿抬手想要抓他,却没抓到,弄得胸口又是一痛。
“去杀七王爷。”
乌玉卿掀开被子便要下床,“你回来!萧……咳咳咳……”这一咳牵动得伤处更痛,闹得才站起身的乌玉卿险些摔倒在地。
萧肃闻声回头,看到乌玉卿痛苦的样子连忙又折回来扶住他,“殿下?”
乌玉卿无力地坐回床上,“水……咳咳……”
萧肃将他的腿抱上床扶他靠坐好,才去为他倒了杯水来。
乌玉卿喝了水,勉强平复了咳嗽,脸色却又难看了几分。
萧肃懊恼地暗骂自己只会给乌玉卿添乱。这么多天过去了乌玉卿的身子却仍是这样的情况,足见当时伤得有多重,这些天来他该是受了多少苦。
乌玉卿将水杯塞到他手中,唇边浮起浅笑,“萧肃,你暂时哪里都不要去,陪陪我好么?”
萧肃握着水杯的手一紧,几乎要把杯子捏碎。心中有什么东西一圈圈荡漾开来,一会儿苦一会儿甜。
乌玉卿闭上眼睛缓解着疼痛。
萧肃沉默地注视了他片刻,将杯子放到一边,探手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乌玉卿,又轻轻放他躺好,为他盖上被子。
乌玉卿唇角的笑意加深。
待疼痛过去,乌玉卿再次睁开眼睛,果然见到萧肃哪都没去,还守着自己。他侧过身子面对萧肃,道:“七王叔现下还不能杀。”
萧肃咬了咬牙,“为什么?”
乌玉卿叹了口气,“因为我给了他一块免死令牌。”
“……”萧肃无语地看着他。
乌玉卿撇嘴,“他打我之前给的嘛,我又不知道他居然拿了令牌就揍我。”
萧肃不在意,“明着杀不得,那便暗着杀。”
乌玉卿知道他急于为自己报仇,心中很是受用,“这倒是个好办法,但现下不行。”
萧肃用眼神询问他为何不行。
“我才被他打伤没多久,你又是今日才回来,如果七王叔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谁都要怀疑到我们头上。”乌玉卿眯着眼睛,“要做就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绝不能让人掐住把柄再生事端,因此便让他再多活几年吧。”
“几年?”萧肃不满。
乌玉卿拍拍他的手背,“要沉得住气。其实我也很想办了他,但那日他带进来的四个护卫中死了两个,另外两个一口咬定是他们自己对我不满,要杀我完全出自私人恩怨,与七王叔无关;七王叔又站出来主动承担自己治下不严之罪,将有心刺杀我的事推得一干二净,我也没有办法。”
萧肃却无法像乌玉卿这般冷静,掺杂着心疼的怒意让他只想将七王爷抓回来千刀万剐。
“萧肃,”乌玉卿知道他情绪不稳,声音不禁更柔软了,“我出事后,父王一着急又病倒了。我昨日去瞧他,告诉他我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你等下去见父王时,记得要帮我瞒着。”
萧肃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向虬罗王复命,听了乌玉卿的请求,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便点了点头。
乌玉卿放心地呼出一口气,“索盛伤得也不轻,新伤旧伤折磨得他不太好过,我让他在偏殿养着,你回头去瞧瞧他。”
“好。”
乌玉卿又想起一事,“对了,明卿呢?”
萧肃眼皮跳了跳,“进宫后便被罗妃带走了。”
“罗妃有没有为难你?”乌玉卿关怀道。
萧肃答非所问,“她拦不住我。”
那就还是为难了,乌玉卿轻笑,“明卿闹得凶吧?”
想起这几个月来营账被损毁的程度和数量,还有那每日时不时便要响起的哭喊哀嚎,萧肃便觉头痛。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萧肃言不由衷地道:“还好。”
看他的模样便知这“还好”两个字里面掺了多少水分,乌玉卿也不戳穿他,只道:“你去洗一洗,换身衣服去跟父王复命吧,我便不同你一起去了。”
萧肃看出他脸上的倦意,为他掖了掖被子,“殿下睡一会儿吧。”
“嗯。”乌玉卿乖乖地闭上眼睛。
萧肃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一直看着乌玉卿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他将自己整理了一番后先去看了索盛。索盛对于没能保护好乌玉卿一事心有愧疚,见到他平安归来虽是开心,却也提不起什么精神。萧肃简单地与他交谈了几句,见他的情况比乌玉卿还要糟糕,便叫他好生休息,早早出来了。
而后去求见了虬罗王。虬罗王的脸色比萧肃离开时还要差上许多,守在一旁的王后更显憔悴。但此时见了萧肃,虬罗王的眼中倒是恢复了些神采,他早听说萧肃在边境上大获全胜的事,当下便封了萧肃一个“骁勇先锋将”的称号,重赏了一番,却仍是让他留在乌玉卿身边听令。萧肃自是愿意,谢了恩便要告退。
王后却追着他出来了,将他叫住道:“王上这边需要照顾,我走不开,不能常常去看玉卿,你要帮我多照看他。”
萧肃想起乌玉卿的嘱咐,“王后放心,属下已先回太子殿瞧过了,殿下已无大碍。”
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自己的孩子我又怎能不知,他是怕我和他父王担心,故意要你这么说的吧?”
萧肃低头不语。
“罢了,也是玉卿这孩子懂事。”王后道,“你去吧,也告诉他不必担心他父王,强撑着不适还要来探视,他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便是。”
萧肃正要答应,便听到远处传来喧闹声,他修炼内功后耳朵要比常人灵敏许多,当即便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王后却只听见了一片闹哄哄,“怎么回事?”
萧肃回道:“是罗妃,许是为了二王子的事。”
王后有些不悦,“明知王上身子不适,她怎么还这般闹法?不行,我出去瞧瞧,可不能惊扰了王上。”
如果王后一时半刻不能回去,只怕虬罗王还会知晓,萧肃拦住王后,道:“属下去吧。”
王后稍一想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也好,若是她不肯回去,你只管说这是王上的意思,等王上身子好了,自会给她交代。”
当看到从里头走出来的人是萧肃时,罗妃与乌明卿都是一愣。乌明卿想起自己几个月来在他那里受到的冷遇,忙扯了扯罗妃的袖口道:“母妃,我就说不让你来,我们走吧,走吧!”
罗妃回过神,甩开他的手,“走什么走,你都这样了,我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我们母子还不是要受尽欺凌?”
这样是怎样?萧肃淡淡地道:“二王子毫发无伤。”
“……”罗妃又辩道,“毫发无伤也改变不了你们将人偷走的事实!”
萧肃看向乌明卿,“是二王子自己来的。”
乌明卿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萧肃去执行秘密任务的事并不是骗人,唯一与他们所说有出入的一点便是乌玉卿没去,但自己又不能拿出这件事来指责他们,因为这个理由根本上不得台面。
见他不说话,罗妃诧异地看他,“你……我说你怎么不愿来,你竟与他们是一条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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