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肃轻轻点头，“记得，要看遍整个大宁。”
“是和你一起。”乌玉卿微笑，“萧肃，这次无论成功与否，我们都不回来了。”
萧肃静静地看着他，看他微笑背后的苦涩、无奈、心痛、不舍。牵着乌玉卿的手走到桌边按着他坐下，萧肃道：“不要逼自己，我知道你放不下。”对于自己来说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去哪里都是一样，但他不同，这是他的家，他为之奋战多年的疆土，这里还有他的亲人。
乌玉卿叹了口气，“即使现在放不下，以后也会放下，因为我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要有你帮我，我相信我一定能够熬过去。”
萧肃很想要抱抱他，却忍住了，“我不想你日后会为这个决定而后悔。”
乌玉卿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攥着，“我绝不会后悔。我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摆脱这个身份，为了有一天能和你自由自在地生活，如今是父王将这个机会送到了我们面前，没理由不好好把握对不对？”
萧肃抬起另一只手为他理了理鬓边的发，“可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成了虬罗的罪人，你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王上了。”
乌玉卿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道：“我虽然一直身处在各种各样的斗争中，心里却对这些事万分厌倦，父王给我权力给我地位，却不知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愿受束缚，所求只是能够无牵无挂地与你四处游荡，享受大好时光。你我都已经为虬罗做得够多了，往后也该有自己的人生了，而我的人生，就只是你。”
听他直言自己对他的意义，萧肃既感动又开心，终于将乌玉卿抱入怀里，“好，我们不回来了。”
乌玉卿想笑，泪却再次滑了下来，“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多心力，再不从这摊烂事里逃出去的话，可能我就要追随母后而去了。”
萧肃将人抱得更紧“不要胡说。”
乌玉卿将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道：“虽然是我一手将你送上了这样一条路，可我再也不想看你为了我打打杀杀了。”
萧肃心中愈发柔软。
乌玉卿突然抬起脸来，眼中带着点抱歉带着点患得患失的小心，“你……你会怪我么？”
“怪你什么？”萧肃觉得乌玉卿最近特别喜欢问这个问题。
乌玉卿扁着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怪我擅自决定了你的人生，我……我其实已经在后悔了……”
萧肃目光温柔地摇了摇头，“遇见你，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一件事；能为你做些什么，才让我觉得我没有白活。玉儿，如果不是你当初的决定，便没有今日的你我，这样的话，你还后悔么？”
乌玉卿惊喜地看着他，眼泪却落得更凶。萧肃不是个会说情话的人，事实上从确定了关系到现在，一直都是自己主动，因此对于萧肃的态度，乌玉卿始终拿不准，心里也一直忐忑着。如今听到萧肃这么说，难以言说的巨大喜悦几乎要将乌玉卿淹没，他知道这仍然不是情话，而是实话，但这却更让乌玉卿动容，因为他终于确定了，萧肃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心情。他站起来扑到萧肃身上，又是哭又是笑，“不后悔了，再也不后悔了，肃，有你这句话，我死也值了。”
萧肃稳稳地接住他的身子，“不许再说那个字，你不会的。”
乌玉卿这会儿高兴得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嗯，不会，我要一直一直赖着你。”
萧肃那张万年结冰的俊脸上终于有了点点笑意。
三十万大军不是小事，即使事情做得再小心也不可能一点风声不漏，虬罗要攻打大宁的消息还是在朝中传了开来，引起群臣的激烈讨论。
不少人认为此举并不明智，两国多年相安无事，实不该打破这样的平静，一旦失败，虬罗必将陷入浩劫之中；还有人支持出战，彰显国威，称以虬罗之实力，足以傲视天下；更有一部分是本着看热闹的心态来观望这件事，他们并不看好虬罗会得胜，却等着看乌玉卿栽跟头，若是虬罗吃了败仗，只怕他的太子之位也将不保，到时他们便又有可乘之机了。
众人在朝上七嘴八舌地说着，持不同意见的双方渐成争吵之势，乌玉卿在上边听得头痛不已。他看了眼旁边空着的王座，心中暗暗叹息，起身道：“好了，不要吵了，只是我与萧肃要去见一见大宁皇帝而已，出征一事连我都不知道，你们怎么好像事情已成定局一样？”
下边有位文臣道：“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啊，如果虬罗战败，可就要彻底沦为大宁的奴隶了。”
“我说了，这事是无中生有，”事关重大，即使走到最后一步，乌玉卿还是得尽力瞒着，“出兵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而已，你们想得太多了。”
另一人又道：“那也不宜出兵太多，否则惹得大宁不满，对我们开战，若是不敌后果不堪设想！”
主战的一方听着不舒服，又跟他们吵了起来。
“够了！”乌玉卿被他们一个两个说会战败的人弄得不耐烦，气道，“我虬罗有战神萧肃在，就算真地出征大宁，也必当凯旋！”
朝堂上下鸦雀无声。
萧肃抬头看着上边的人，眼中露出几分带着宠溺的无可奈何。
三日之后，战神之名传遍虬罗国土。
虬罗王叫人与乌玉卿和萧肃将事情的每一个细节都交代了清楚，而后告知他们准备好，三天后启程。
为方便运送，乌玉卿让人将要送到大宁的进贡物品都停放在了将军府，他借着做最后确认之名，顺便跑出宫去转了一圈。
应付地看了眼进贡物品，乌玉卿便拉着萧肃去探视索盛。
自从回家养伤，索盛的生活过得很是悠闲惬意，弄花品茗，读书写字，倒不见昔日武将的影子了。
乌玉卿为此嘲笑了他好一会儿，心里却是替他高兴的。
索盛为他倒了自己亲手泡好的茶，问道：“听闻王上有意攻打大宁，可有此事？”
乌玉卿表现得极为自然，“以为你一心养老呢，原来一只耳朵还支在门外听些没有根据的消息啊。”
“属下其实不老……”索盛低声抗议，继而放心地笑了笑，“不过听殿下说消息是假的，属下也就放心了。”
“这种自取灭亡的事，父王怎么会做？”乌玉卿面色不改地捧起茶杯呷了口茶，吐了吐舌头，“你泡茶的水准真不怎么样。”
“……”索盛干笑两声，“殿下还是这么直接。”
索盛要留他们在家中用晚膳，却被乌玉卿拒绝了，说晚上叫了乌明卿到太子殿喝酒的，索盛便也没有强留。
出门时，几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萧肃忽然回过身对着索盛深深行了一礼，“师父，保重。”
看着二人走远的背影，索盛缓缓皱起眉头。
褪去了少年时的莽撞与冲动，如今的乌明卿变得沉稳内敛了许多，只是眼中偶尔还能找到曾经的那份纯真，在乌玉卿面前时尤为明显。
乌玉卿为坐在自己对面的乌明卿倒了一杯酒，“明卿，我走后朝中的事便要拜托你了。不过这些事本来你也一直在做，做得也很好，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乌明卿晃了晃酒杯，眼中有几分落寞，“王兄此去多久才会回来？”
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乌玉卿心说，嘴上却答道：“带的东西多，走也走不快，来回少说也得一个月吧。”
乌明卿抿了口酒，“要是我也能同王兄一起去就好了。”
乌玉卿翻了翻眼睛，“又不是什么好差事。”
乌明卿看了看他，又将视线移开，没有说话。
乌玉卿想了想，又道：“明卿，还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
“王兄直言便是。”乌明卿道。
乌玉卿攥了攥手中的酒杯，“要好好……好好照顾父王。”
乌明卿没能听出他话中的轻颤，随口应下，“虽然父王并不很喜欢我，不过只有一个月，我和他都能忍一忍的。”他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乌玉卿也跟着他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僵硬。他侧头看向坐在下首的萧肃，对上那人总是平静无波的双眼，默默地汲取着力量。
动身的日子还是到了。
临行前，乌玉卿去看了虬罗王。
虬罗王看上去非常好，眼神都闪着期待的光芒，让乌玉卿不敢直视。许久不曾下床的他甚至叫人扶起自己一直送乌玉卿到门外，道：“此行势在必得，父王等着你凯旋归来，继承王位。”
乌玉卿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向他磕了三个头，“儿臣遵命。”
虬罗王还在想他为何要行此大礼，听他这般说又高兴起来，“起来吧，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父王，”乌玉卿却没有当即起身，抬头道，“儿臣不在的时候，父王一定要保重身子。”
虬罗王只好伸出一只手去扶他，“此事安排得周密，你不会离开太久的，很快又会见到父王了，别担心。”
乌玉卿握住那只苍老的手站起身来，拼命压制着上涌的泪意，“那……儿臣走了。”
虬罗王放开他的手，“去吧。”
乌玉卿又深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快步离开，未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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