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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书斋 > 李修吴玉寰 > 第413章 朗朗:二十五、断义
 
李修见他没走出几步便腿软得险些跌倒,忙伸手扶住,“我确实说过你今日要走的话我不为难你,但你确定你要这样离开?”自己这一大早扶了这个又扶那个,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明明自己才是年长的那一个好不好?

白清寒由着他扶着坐回床边,恨起自己的不争气来。与李言相识前,这些情况自己都应对得很好的,如今怎会因为个毒发便连路都走不稳了,真是该死。他捶着没有力气的腿,道:“再拖下去对我对他都没有好处,早断早好。”

李修不置可否,“那也先看看宫三哥能不能为你解毒吧,这样就算你走了,皇上多少也能安心些。”

白清寒眼眸闪了闪,“我不想见到他。”

李修明白他的意思,“你放心,他病得不轻,只怕三两日也出不了门;而且就算他好些了,太后也不会轻易允许他出宫的。”

白清寒没听到他后边说了什么,只被他那句“病得不轻”给引去了全部的注意。李言会不会很不舒服,有没有人陪在他身边照顾……白清寒在心底嘲笑自己,那人是皇帝,他病了怎会没人照料?已经决心要与他一刀两断,为什么还去理他如何。

下人很快送来膳食。

白清寒虽没什么心情,还是勉强自己吃下去,以期快些恢复体力,好离开此处,早日斩断与李言之间的联系。

快吃完的时候,李修又折回来了,这次是与钟毓一起,后边还跟着宫新羽与舒子晏。

见白清寒要站起身,钟毓道:“白公子不必拘礼,只管用膳便是。”

白清寒看了他四人一眼,便真地没有站起来,只将碗中最后一点粥喝光,而后静坐在那里等着他们开口。

等下人进来将碗筷撤走,宫新羽才走到白清寒的身边坐下,伸出手道:“我来帮你瞧瞧?”

白清寒将手递了过去,“多谢。”

宫新羽为他诊脉,眉头一点一点蹙起,面色变得有些沉重。

舒子晏一直盯着他瞧,看他这样不由问道:“怎么,很严重么?”

宫新羽收回手,“下毒之人当真阴狠,这毒……不好解。”

白清寒似乎早有所料,并不觉失望,“解不了便不解了,也不过是偶尔痛上一痛,没什么要紧,我还忍得了。”

“偶尔痛上一痛?”宫新羽轻轻摇着头,“疼痛只是毒药最直接的一种表现,若不能早日解毒,你经脉穴道都要受毒药侵蚀,身子状况会越来越糟,最后……”

钟毓见他犹豫,已经有不好的预感,可还是忍不住问道:“会怎样?”

宫新羽叹了口气,“会丢了性命。”

钟毓看向李修,心中想的是若此事让李言知道了,他会如何。

李修与他心意相通,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多想,“宫三哥既然说不好解,那便还是能解了?”

“配制解药的方法我确实知道,”话虽这样说,宫新羽的面色却并未轻松,“只是有一味药材极其珍贵,我生平尚未得偿一见,只怕不好寻。”

李修问道:“是什么?”

“紫蕊雪莲。”宫新羽道,“据我所知,这种雪莲只生长在雪山的圣峰之上,每三十年才开花一次,极为稀有。我只在书上了解到它的药性,至今还没有听说过有人得到过这种药。”

李修记下,“回头我问问皇上宫里有没有。”

白清寒忽然看向李修,道:“不要告诉他。”

李修当然清楚这个他是谁,“这个我不保证能做到。”

白清寒似乎有些懊恼,随即又释然,“算了,你要说便说吧,反正我也要离开,无所谓。”

宫新羽又对白清寒道:“我猜宫里会有这种药材的可能也近乎于无,不过给你下毒的人手上一定有。虽不知他是如何得到这么宝贵的药材的,但他手上的解药才是目前能够解你身上之毒的最大希望。”他身在江湖,自然清楚这中间少不了各种各样的恩恩怨怨,不过若是可以化解,能不伤及性命自是最好。

白清寒轻哼一声,“让我去问他要解药,我宁愿一死。”

众人默契地都没有问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舒子晏问宫新羽道:“除了解药外还有没有别的方法?我们能不能运功逼毒?”

“若能我也不会提到紫蕊雪莲这样宝贵的药材了。”宫新羽道,“药性从穴道渗入,侵蚀经脉,中毒初期合我们几人之力还有可能将毒逼出,如今却是太晚了。”

得知绝情杀不单单会让自己疼痛难忍,还会要了自己的命,白清寒虽有讶异有遗憾,却不觉得如何难过。或许在不知道李言身份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还会舍不得吧,舍不得与他分开,舍不得有朝一日会留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可现下却不会了。白清寒看着宫新羽,淡淡地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以药性来看,中毒后大概也就能撑上五年。”宫新羽有些不忍心,可还是将实话告诉了他。这样白清寒心里有个底,对身子也才能多留意些。

“还有三年啊……”白清寒低喃,倒似嫌时间长了。

对于不能帮他解毒,宫新羽心中有几分歉意,“毒虽然解不了,但能帮你通开阻塞的任脉,以免再过个一两年后,你会武功尽失。任脉通开之后,再毒发你便不会觉得神阙、气海和关元这三处穴道特别痛了,而只会全身疲惫发虚,比从前会好上很多。”

白清寒颔首,再次对他道了声谢。

通经脉的过程绝对算不上好过。

李修帮他运功冲击阻塞的经脉,与此同时,宫新羽在他全身要穴上行针,一通便是五个时辰。行针还好,冲击经脉却是极其痛苦的,好在白清寒对于忍痛并不陌生,这才生生熬了下来。

白清寒清楚地感受到疼痛从那三处穴道散开,行至身上每一个角落,最终彻底潜伏了下去。

休养了三日,觉得身子好了许多,力气也都恢复了,白清寒便再次萌生了想要离开的念头。他知道要是去跟李修告别的话,李修一定还会设法留他,说不定还要告知李言,未免旁生枝节,不如便偷偷离开。

只不过不能去和宫新羽告别,白清寒心中还是有几分过意不去的。宫新羽虽没能帮他解毒,但他心里却是感激对方的,只是因为李言的关系,他强迫自己将此当成从李言那里得到的补偿,不然他实在找不到一个接受的理由。

如今接受了李言的补偿,就是和他两不相欠了,不必再有牵扯纠葛,也不再有相见的必要。

白清寒觉得心头好像被谁攥紧了一样透不过气,出门到外边,还是一样。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和一个人的分别而难过到这个地步,也从未想过会有一段感情让自己这般割舍不下。与李言相识的时间,明明比奚敬禾短了那么多那么多,可为什么他却深深扎根到心底,想要拔除竟这般难呢?

要不要等他,要不要再给他一个机会……

白清寒狠狠地摇着头,不……不,不能动摇,不能让步。

这样没了感情,至少还有尊严。

外头伺候的婢女见他神情痛苦,上前道:“白公子,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奴婢去请宫大夫?”

白清寒侧头看她。

也许,只是需要做点什么来帮自己下这个决心……

“白公子?”婢女疑惑地看着他。

“我没事。”白清寒这样说着,却盯着婢女的脸一直看。

婢女的双颊很快浮上了两朵红云,羞赧地低下头,“那白公子还有什么事是需要奴婢帮忙的么?”

白清寒道:“能帮我取一把剪刀过来么?”

婢女怔住,“白公子要剪刀有什么用?”

白清寒终于转过头去,“衣衫有一处不合身,想要改一改。”

婢女微笑道:“这种粗活交给奴婢来做便是了。”

“我向来习惯了自己弄,”白清寒转身回房,“不便给我就算了。”

“不……没有,”婢女急道,“白公子稍候,奴婢这便去取。”

等那婢女将剪刀取来,白清寒便将她打发了出去,一个人在灯下对着剪刀发呆了许久。

离开他的决心……

白清寒拾起衣袂,用剪刀整整齐齐地剪下巴掌大小的一块布下来。他将布摊在自己面前,轻声道:“这样,就算我和你割袍断义了吧。”

从耳后取过一缕披散着的长发,白清寒缓缓将剪刀递了过去,深吸了两口气,咬了咬牙,而后用力剪了下去。

喀嚓。

一声脆响,长发断落。

白清寒仿佛听见心底有一根弦也随着这个声音断掉了,弹回来的两截断弦抽得他心上鲜血淋漓。

可是,这决心到底还是下了,也并不如所想那么难。

他看着安静躺在手心上的断发,眼眶有些发热,“你见到此物,必会知我今日决心。”

白清寒将剪下来的发细细地打了个结,放在了面前的方布上,又将布一下一下折好,将发收了进去。

最后看了包着自己断发的衣袂一眼,白清寒将灯吹熄,独自在房中等到夜深人散,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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