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氏只死死地盯住了竹悠，只等她给自己一个说法。
她的心绪混乱至极，以至于推搡中，谁在她的手心里塞了一柄匕首，她都没有察觉出来，只是下意识地把那柄匕首往袖子里一缩，眼睛里渐渐充了血。
竹悠皱眉看着杨氏，以及她背后的几个女人，心中明白。这些人，今日是非得要让自己低头不可了。
只可惜，就像是楚封崖说的那样——只要她自己挺得住，在这大齐，还真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在身份上压制她的，而那些孝道之类的言论，经过了这么许久的折腾，也早就压制不住她了。
看着挡在小杨氏面前的杨氏，竹悠冷声道：“你当众人，真的是瞎的？”
杨氏咬了咬牙，硬是没吭声。
竹悠眼底滑过冷笑，嘲讽地提醒道：“杨氏，难道你忘了，就在不久前，御史台批判你的奏折，把皇上的龙案都堆满了？”
看着杨氏忽然变色的脸，竹悠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道：“不用我提醒你，你这诰命，是因为什么被剥夺了吧？”
竹悠的话，一下子就戳中了杨氏的痛脚，让她脸上的血色刷拉一下子就退了个干净。
这阵子，楚贤正着力于收拾南宫豪一派的势力，剥夺一个妇人的诰命，也不过是顺手为之，她甚至连个正经的圣旨都没下，只是随意派了个太监，倒腾了她一个名头，就直接把她二品的诰命给撸了。
不慈！这就是当时太监强调了好几次的话。
想杨氏一个没有子嗣的女子，这个不慈来自哪里，那自然是对原荣国公夫人的两个孩子不慈了。
大齐虽然也讲究孝道，但是却并不提倡愚孝。尤其是杨氏这种，还不是人家的正经母亲，更没有资格和脸面去要求人家对她尽孝了，更何况，她还不慈呢！
当日之事，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但是今日来的这些妇人们，却是知道的。
“你跟白灵儿一起偷偷跑到大理寺，想要杀我灭口的事情，不要以为就没有人知道了。这二十多年来你做的事情，也不要以为知情人全部都死光了。”竹悠冷笑一声，看着杨氏失去了血色的脸，冷笑道：“这样的你，也配跟我说孝道？”
她的目光微微一扫，瞧着杨氏难看的脸色，又狠狠地加了一句：“更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凭你，也配我给你尽孝？便是我肯，你敢受么？”
“我有何不敢？！”杨氏低吼道。
“啧，你可曾见过，哪一个皇妃见了她的父亲，是要下跪的？还是你想，让我这个当今皇帝的九婶，给你跪下，行一次大礼？”竹悠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着杨氏走了过来：“今日我便让你说，你，敢让我给你跪么？”
你敢吗？！
杨氏也这样问自己，她很想疯狂的点头，就承认了这一跪又如何？
但是她不敢，她心里清楚，竹悠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她要是真敢让她跪了，那么，御史台要申饬她的，就不是不慈，而是谋逆了！
“杨氏，我在问你呢，你敢吗？”杨氏不答，竹悠却步步逼近。
她进一步，杨氏就退一步，脸上的神色就狰狞一步。然而，从始至终，杨氏连正眼看竹悠一眼都不敢。
“你不是想我孝顺你么？”竹悠冷笑，踏上一步。
杨氏退。
“你不是想要跪舔你么？”竹悠冷笑，又上一步。
杨氏仍旧是退。
“你不是觉得，我母亲死了，你就可以随意折磨我了么？你的胆子呢？恩？”竹悠冷笑，再上一步。
杨氏一退再退，神色已经接近崩溃。
她进，她退，直到杨氏的脚后跟都撞到了墙壁，终于退无可退之后，杨氏心底里最后的弦，也彻底被绷断了。
“我不敢！不敢！我不敢！”她尖叫起来，猛然一伸手就去想去推竹悠。
竹悠皱眉躲开之后，她顿时一个踉跄，直接扑到了小杨氏的怀里去了。
“表姐，你没事吧？”小杨氏呆了呆，看着杨氏满脸狰狞的样子，下意识地有些害怕。
然而，杨氏却猛然盯住了她，压低了声音急促地道：“都是这个贱人，是她害了倩倩！”
小杨氏的眼，再一次被仇恨溢满。
杨氏眼底闪过了一丝狠辣，借着众人都过来扶着自己的空档，一伸手抽掉了小杨氏手中匕首的鞘，趁着她愣神的瞬间，猛然推了她一把。
与此同时，她猛然冲着竹悠大吼：“就算你不孝顺我，不喜欢我，也不该把气撒在倩倩身上，她是无辜的，可是，你却让男人毁了她！”
是你毁了她！
这一句话，彻底让本就崩溃慌乱的小杨氏没了分寸，眼瞧着自己已经撞向了竹悠，而她袖子里的匕首距离竹悠不过只是一掌之遥，一刹那间，满脑子只有女儿满是泪痕的脸。
“啊！你这贱人，我要杀了你，给倩倩报仇！”她厉声嘶吼着，低下了头，两手握住了袖子里的匕首，就朝着竹悠的肚子狠狠地捅了过去！
“小心！”
“啊啊！杀人了！”
……
一连串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戚染急忙伸手去拦，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竹悠神色微变，猛然朝着右边缩了身子，然而眼瞧着，那匕首还是贴着她的腰就戳了过来。
关键时刻，只听一声凄厉吓人的猫叫声响起，紧接着，缩在竹悠怀里的小七刷地一下子炸起了毛，喵呜一声就扑到了小杨氏的脸上，一爪子便抓向了她的眼睛！
“啊！”
小杨氏惨叫一声，眼睛受到了重创之下，她下意识地就丢开了手里的匕首，捂住了眼睛，扑在了地上就嘶声吼叫了起来。
她的样子看起来吓人至极，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竹悠的衣裙，另一只手捂着满是血污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竹悠。
那柄匕首就掉落在一旁的地上，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间就又冲了上去，抓起了匕首，再一次朝着竹悠扑了过来。
这一次，竹悠早有防备，立刻闪身躲开，而戚染也上前一步，飞快地将竹悠护在了身后，飞快地躲到了一旁。
噗通一声，小杨氏扑了个空，瞬间就跌在了地上。
“表妹！”杨氏悲呼一声，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与小杨氏交好的几个妇人立刻凑上了前去，定睛一看，却见小杨氏已经是呼吸清浅，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竟然就死不瞑目地去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杨氏呜呜的哭了起来，猛然抬起了头，一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竹悠：“她不过是心情太过激动，你，你何必要杀了她？！”
杀……杀了她？
众人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小杨氏的死，竟然是因为当胸的那一刀！
只见刚刚那柄匕首，此刻正中小杨氏的胸膛，殷红的血，正飞快地将她的衣服浸湿，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整片地面染得通红！
这样精准而又狠辣的刀法，绝对，绝对不是失手错杀，而是，蓄意谋杀！
“来人！立刻去男席那边，请能做得了主的人来，我要为我表妹，伸冤，报仇！就算是舍了我这条命，我也绝对不会为权势妥协！”杨氏厉声叫道。
众人这个时候全都已经惊呆了，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消失在面前，她们都忍不住瑟缩又害怕了起来。
而她们眼中的杀人凶手，九王妃南宫竹悠，实在是太过冷静，众人只看她那看着尸体的平静目光，就觉得一股子寒气从心底冒了出来，一个个脸上全部都失去了血色。
“南宫……”戚染的脸色微变，看着神色平静的竹悠，心中升腾起一股子恼怒和心疼来。
这些人，何至于非要逼她到如此地步？！
竹悠神色微暖，冲着戚染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她冷眼看着一屋子人的神色，微微垂下了眼帘，遮掩住了眼底最深处的冰冷和残暴。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女人们惯用的伎俩。而最不能忍受的，便是以生命为代价的算计。
她一直都知道杨氏狠辣，只是想不到，她竟能转瞬间就能想出这种毒辣的计策出来——亲手杀了她一直以来都交好的表妹，只为了陷害她南宫竹悠！
眼看着几个妇人已经慢慢溜到了门边，显然是想要溜走，竹悠抬手摸到了腰间，手倏地一抖。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一柄飞刀就那么飚射而出，擦着门口那女人的鼻尖，就扎进了门框里！
“啊啊！”
“救命！”
“不，不要杀我！”
……
众人惊恐地尖叫了起来，只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死掉了。
竹悠没吭声，只是抬手不轻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
啪。
不大不小的声响，却是一瞬间就压过了所有人的尖叫声。
屋子里的所有女人们，包括杨氏在内，都流露出了浓浓的恐惧之色，一个个看着竹悠，唯恐自己就就是下一个被杀人灭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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