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过离开公司的时候, 外面下雨了，所以重新回到车里的时候，身上已经湿了一小块。
而当她回到祖宅的时候, 雨就愈发的大了。
虽然现在的天气有些闷热，但雨打在身上也有点冷。
沈过说不清楚是因为这个，还是因为别的，反正迟迟没有下车。
她抬头看着窗外, 雨模糊了车窗，外面是一片朦胧, 朦胧到她的眼里也是毫无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
沈过重新发动车子, 只是还没来得踩下油门, 眼泪就绷不住的落下来了。
其实在这几天里, 崩溃是常有的事情。
只不过大多情况下，都得咬牙将嘴里的哽咽给吞下去。
但现在雨很大，所以，
是可以哭出声来的吧……
……
远处的沈乘年看着车里哭成了泪人的人, 忍不住背过身去。
即使这样, 也还是能听到车里往外泄露的哭声。
一声，一声的, 全被摁进他心里。
沈乘年擦擦自己的眼角, 手上是一片湿润。
其实他一早就发现了停在这里的车, 只是刚要过来, 就看到沈过崩溃的瞬间。
沈乘年了解自己的女儿，太独立要强，所以没敢过去。
视频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所以沈过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他大概也清楚。
今天的太阳, 说实话其实真的有点大。
沈乘年忍不住闭闭眼，心里叹出一口闷气。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
沈过进来的时候，沈乘年在泡茶。
她将自己的情绪给埋藏得很好，除了眼眶轻微的泛着点红，看不出任何异常。
崩溃后能留给人的，其实是坚强。
“回家了啊”沈乘年抬头看看自己的女儿，笑了笑，随后推过去一个茶杯说：
“来，尝尝这杯茶怎么样，我刚泡好的”
沈过接过，抿了一口：“挺好的”
确实挺好的，茶叶的苦恰好能盖过她心里的。
接下来就没有人在说话了，是一大段的沉默。
其实沈过想说，但话到嘴边好多次，都没问出口。
倒是沈乘年察觉到了她的心思：
“我知道你今天是来问我一些东西的，不想说话的话就不说吧，我说给你听就好了”
“在爸爸这里，你可以永远都不会受委屈”
沈过的眼眶悠的一下就红了，她低头，眼泪像开了闸，闷声的往下落，打在地板上，溅起了水花。
沈乘年见此忍不住轻轻的笑着，像很多年以前，又像很多年以后，一直都是这样的。
“时间很快，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我就这么老了”
“其实我一直以为，总有一天，你会恋爱，会结婚，会生子，会过着平凡又不平凡的生活”
“到时候我虽然会舍不得，但是也会慢慢的尝试去放开你的手了，交接给下一个可以保护你的人”
说到这里，沈乘年忍不住苦笑一下，又略带哽咽的开了口：
“我没想到你会和…林问…在一起，那时候你们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吧”
“我总觉得小孩子之间的感情不会深到哪里去，所以心安理得的觉得你们就算分开了，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去遗忘”
“她和你一样，热爱演戏，喜欢站在聚光灯下，其实我很喜欢她”
“有自己韧性，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目的”
“但前提是得抛开你女朋友的这一层身份”
沈乘年抿了一口茶，苦意瞬间从舌尖浸入了心底，沈过说得对，这茶，确实不错。
“我是你的爸爸，也是一个充满铜臭味的商人，所以我很自私的，也理所当然的只会为你一个人考虑”
“我瞒着你，逼林问在她的学业丶事业还有你这几者之间做选择”
“但出乎意料的，她什么都没有选择，或者说她都放弃了，包括你”
疼痛突然的，就从四肢传递到全身各处，来势汹汹，毫无防备，沈过忍不住闷哼出声。
但她强忍着，打断了沈乘年：“不是，她选了我，是我放弃了她……”
“当年我压力大，忙着毕业，忙着拍摄，她情绪很不对劲，我觉得有点累，提出……要冷静一段时间……”
“可是没等我来得及后悔，她就已经走了……”
沈过的嘴唇越来越抖，越来越破碎，怎么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甚至到了最后，声音绕过了她的灵魂。
沈乘年见此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拍拍沈过的肩，慢慢等她缓过来：
“后来林问就向学校递交了退学申请，也和我承诺会和公司解约”
“可她就是个孩子，根本不懂娱乐圈的水有多深，所以我偷偷的向她的家人泄露了这个消息”
“林问的养母得到消息过来找她，没想到后来出了事……”
沈乘年闭了闭眼：“最后，一尸两命……”
咔嚓，有什么东西瞬间四分五裂，再也拼凑不起来。
“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沈过听见有人说。
“好”
“哐”的一声，门就这么被关上了。
……
沈过踉跄着站起，她看向四周，有着掩饰不住的迫切：“出来”
可是周围根本就没有人……
“出来”
“求你，出来”
沈过无力的又跪下去了，整个人抱着头直接趴在地上，只是嘴里还在不停的自言自语：
“出来……”
突然的，她像是察觉到什么，朝一个方向直直的看过去。
它在那里。
谁？鬼婴。
它还是和之前一样，眼眶里黝红黝红的，没有瞳孔，眼底深处是流动的血液，看起来没有尽头。
那张大嘴还是裂开着，在笑。
可沈过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害怕，用带着殷切的眼神注视着，然后小心翼翼的问：
“你是不是…那个孩子？”
鬼婴还是乐呵呵的笑着，站在那里，没什么变化。
只是不一会儿，那红不见底的眼眶却慢慢的开始有液体流出来了，是水。
它在哭……
“你为什么现在才看到我……”空间里突兀的响起了一道稚嫩的孩童音，软软糯糯的。
鬼婴站在那里没有动，但沈过知道，这个声音，是它的。
“为什么现在才看到我……”
它低低的一遍又一遍的质问着，委屈得像个孩子。
可是，它就是孩子啊。
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夭折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沈过道着歉，佝着身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声音却在克制不知的发抖：“对不起”
一人一鬼，都在哭。
不知过了多久，
那个孩童音又响起来了，声音小小的，带着淡淡的希翼和紧张：“你能不能，抱抱我？”
“过来”沈过擦干眼泪，朝着它伸开手：“我抱抱你”
鬼婴刚开始不敢动，然后慢慢的开始尝试挪动着脚尖，又变成慢慢吞吞的迈步过来，
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甚至到了最后跑了起来，直接扑进沈过的怀里。
被温暖围绕着，鬼婴忍不住埋头蹭了蹭，鼻尖围绕着一丝淡淡的柏木香。
是姐姐的味道……
好想……姐姐也能这样抱抱它。
鬼婴扑过来的一瞬间，沈过就将它给抱住了，紧紧的，像失而复得的宝贝。
怀里的身躯小小的，软软的，还带着婴儿的奶香味，像是真实存在的。
不，它真的存在。
而且现在就在她怀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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