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像是突然坠入深渊，无休止地往下拉扯着意识，余念疼得分不出倒是哪里在出血，浑身上下都疼得要命，控制不住地痉挛。
这种企图将她的骨头全数碾碎的痛苦瞬间将她淹没，痛得只能蜷缩在角落里，连呼吸都不能够。
余念的意识渐渐涣散，在黑暗里，能听到有人尖叫，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将她抱了起来，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
她勉强睁开缝隙，却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以及自己被血染红的白裙子，血色在苍白的光芒中，格外刺眼。
浑浑噩噩间，她听到有人在不停地呢喃，想要去听清都说了些什么，费尽力气还是只听到嗡嗡的耳鸣声。
她很累，很累，比任何时候都要累，她想好好休息了。
这个念头一上来，余念原本紧绷的神经缓缓松懈下来，由着眼皮合上，她想：睡着了，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了吧？就可以逃避所有不想面对的事情了吧？
她坠入黑暗，而容琛却是比身处黑暗还要恐惧。
他一声声焦灼地喊着余念的名字，抱着她从楼上到手术室，身后留下一串骇人的血迹。
小腹上的伤口裂开，脚上鞋子跑掉了一只，病号服上沾着血迹，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狼狈，而周身气场冷到极点，路人遇上都下意识地让路给他。
到了急诊，余念被放上担架床的时候，一条白裙子几乎染成红色，小脸惨白，已经进入休克，安静地躺在上面就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医生护士一边推着担架床一边安排血包和手术，容琛紧跟在旁边，到了手术室门口被护士拦下，差点一拳落到护士身上。
护士看了眼扬起的拳头，怯生生地说：“请家属在外面等候。”
手术室关上的瞬间，容琛眼底的光芒终于失了神，像是明灯突然熄灭，漆黑的瞳孔深处翻涌出钻心的痛楚，森然的恐惧一点点蚕食心脏。
他第一次这般深刻地感受到无能为力。
乔絮和历涛跟在他的身后，小跑才勉强跟上，看着警示灯亮起，乔絮最先扛不住，靠进历涛的怀里低声啜泣。
一路过来，她看到地上延绵的血迹，就越是害怕，此刻后悔得想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她怎么能让余念跟顾思瑶独处！她实在是蠢到透顶了！
历涛搂着乔絮的肩膀，抬眸看向容琛，“我已经让人把顾小姐控制住了，三少打算怎么处理？”
这时，护士急匆匆地推门出来，“你们怎么不早说孕妇是个稀有血型！现在出现大出血，恐怕医院的那点库存量不够，你们也帮忙想想办法。”
交代完，护士朝着走廊另一个方向跑去，准备紧急调用血库。
“这……怎么办啊？”乔絮哭着问，“念念会不会出事？”
容琛站在原地，灵魂像是被瞬间抽出，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手术室门口，周身气场冷冽如冰，直觉得呼吸进来的空气都是冰渣子，刺得心脏钝钝地疼。
过了一会，有护士领着一名穿好手术服的医生，朝着手术室匆忙小跑而来。
容琛上前一步，钳制住医生的肩膀，语气冰冷又不容抗拒地命令道：“你们必须救活她，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那医生吓得一抖，急忙点头：“我们会尽全力保下太太的性命。”
手术室大门再次关上，走廊的阳光不合时宜地明亮起来，可却是怎么也照不进众人的心里，落在容琛的背后，一片凉薄。
他突然开口：“把顾思瑶送去抽血室。”
“三少，这……”
历涛为难地看着容琛侧脸，摄人心魂的寒意在眉眼中显露出来，衬得侧脸的曲线甚是锋利，单这样看着，都有一股子凉意从后颈掠过。
历涛微微颔首，“我这就去办。”
乔絮茫然地回来看他们两人一眼，“顾思瑶也是RH阴性血？”
“嗯。”
历涛带着她先坐到椅子上，双手搭上肩膀，“你先别太难过，三少有的是办法，不会让太太出事。”
乔絮点点头，“你去忙你的，三少这里我看着。”
“嗯。”
历涛走后，护士来来回回进出手术室好几趟，容琛一直站在手术室前，背靠墙壁，眼神幽深得辨不清情绪。
眸底的光，随着大门开关，忽明忽暗。
乔絮在一边看着他这样的神情，不由得心疼起来，在她的认知里，容琛就跟那顶天立地的参天大树一般，经历再多风雨都巍然不动。
如今，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生机，如同处在悬崖边上的枯草，摇摇欲坠。
走廊外，安静得没有一丁点声音，空气里蔓延着无边无际的凉意和沉重的恐惧，压在心头上，令人喘不过气。
乔絮默不作声地挪过视线，看向手术室的警示灯，双手紧握在胸前，低声为余念祈祷：“念念，你一定要平安……”
手术室里，余念躺在手术台上，隐约恢复一丝意识，明亮的灯光笔直地落进眼里，不禁微蹙起眉头。
护士发现她有转醒的迹象，急忙俯下身问她：“太太，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余念压根听不清，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她，护士近距离的脸庞成了重影，越来越模糊，昏昏沉沉间听到两个字“小产”。
因着失血过多，余念的身体沉得像是溺水了一般，明明还能看见光，还能听到一丁点声音，可这手脚丝毫动不了。
头顶上的那盏灯明亮得过分，犹如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她没由来地一阵恐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拽着她进去，有余澈的笑脸，有余爸爸伸出来的手，他们在等她，想带她走。
可是，余念清楚地感觉到心里那股强烈的不愿意，她不能走，这个世界还有她留恋的人和事。
就算再也见不到，也要贪恋这个有他的世界。
就在这时，心电监测仪器突然发出急促的警示音。
医生扫了一眼后，脸色大变，“准备颈静脉穿刺和静脉注射，再去血库调血包过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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