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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书斋 > 皇上靠边站 > 第124章 明月浅浅绕心
 
杀战中,连苼一眼望见正与苍延过招的慕容雪成,他虽身陷上千人的围困,却淡逸沉稳,不见一丝慌乱与狼狈。又见苍延手握一柄长戟,那戟看似重达百斤,戟刀锋锐无比,一戟挥下,大有劈山裂地的气势,那苍延一袭黑甲握此银戟,更觉魁梧挺拔,宛如天降神兵,功力倒比那日与她较量时大增几成。果真是一把绝世的好戟!

他二人打得不分伯仲,慕容雪成手持名剑,那剑光灼灼,那寒气层层,招招似退实进,似守实攻,气势如流风回雪漫天散开,又暗藏绝冷的凌厉,煞气无形中咄咄逼人,那人与剑似乎都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她从来没有见谁,可以把剑使得如此出神入化,便是萧绝那样绝顶的剑法也多有不及慕容雪成,萧绝之剑法过于阴柔狠绝。

那苍延显然没想到,齐燕的太子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围攻不成,又见底下曦云实也是员猛将,再又见她出现在杀狼地,心知要拿下太子已是难事,便果断收兵。

临走时,他立于马背之上,黑色面罩下劲锐目光射向她,“西风渡,本将已拿下,百里城再战!”

她看那苍延离去,走到雪成面前,劈头便是怒骂:“慕容雪成,你是太子!下回关系到我的事情,能不能请你头脑清醒些,我的命怎么值得上你太子的命!”

原本今晚在帐篷里,他对她表露心迹被她拒绝,只觉黯然神伤,又情不自禁冒犯她,被她重咬一口见她转身离去投入萧绝帐中,只当她会气他怒他,谁知道此时此刻,看着眼前依旧心急如焚的人,他那颗灼伤的心,又瞬间柔软了几分。

她还是关心着他的。

雪成心想着。

“只要关系到你安危的事,哪怕明知是陷阱,我也不愿错过万一。”他深深望着她,说:“如果你真的出了事,我会自责一辈子。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命重于你的命。”

连苼气,一个人如果有了死穴,那他离死就不远了!每回关系到她,他就不顾一切乱了方寸,这样下去,他慕容雪成总有一天会因她而死,想到这,连苼心往下沉了下去。

她侧身甩袖,加重语气违心冷道:“你始终是齐燕太子,别忘了你的使命!”

他一个震颤冷在当场,只觉她转身的背影,是如此的疏凉。

曦云站在远处,隐约听得见他们的争吵,浸染在夜色火光中的双眼,蒙上一层疑惑。

风清扬、子阳等人也都立于原地,看着争吵的两人,大家的眼神各异,而不明就里的士兵们则感动于连苼与太子那份自幼相伴情义笃深的手足之情。但渐渐的,也有些风言风语在军营中暗暗传开。

……

这么多年,她从不见慕容雪成醉过,他总是拿捏得当,行事张弛有度。可是大敌当前,他却醉成一滩烂泥,连苼简直被他气死。当晚联盟军袭营,死伤惨重,撤出西风渡后退守百里城外的凤凰山。谁知子阳每隔半个时辰来报,说是太子酒醉,众人劝解无果,烦她走一遭。她一律只回:不去!

直到日上三竿,谢宝珠进来回禀,说是士兵们已经开始微有言词,她这才甩下手头之事,去踢太子的大帐。太让她失望了,一点失恋小挫折外加被她吼了两句罢了,就借酒消愁,嗳,这真是她认得的慕容雪成?

本以为他还在烂醉如泥躺在帐中,拿了把火就要来烧帐,谁知迎头就撞上个人脚步不稳的闯了出来,眼前的人头发松散,面色沧桑,眼窝深陷,双目浑浊,还长了一圈颓废的胡须,她一时没认出,又或许是愣了,手中火把掉在地上,沿着那帐边就烧了起来。

“不好,着火了!”

“天啊,先锋大人啊,您为何要烧太子的大帐啊?”

“楚公子,你,你怎么真烧!”

“行了,都冷静,把火扑了便是,嚷嚷什么!”

“……”渐渐,周围乱成一锅粥,倒是把他二人忘了。

望着眼前人半晌,揉揉发疼的额头,雪成开口道:“原来酒是这般的苦……”他嗓音沙哑得吓人,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但人似还算清醒。到是比她料的要好多了。他扯开丝苦笑,说:“大敌当前,太子宿醉,此荒唐事传回帝京,传到我父皇耳中,大概他还会感到安心吧……”他抬头看着她,目光再不似从前那般明亮如玉,仿佛蒙上了一层灰。

连苼见他如此自暴自弃,不禁怒火中烧,喊道:“慕容雪成,别忘了还有个人,在帝京,在担心着你!”

他愣了愣,眼神瞬间扫向地面,“母后……”

“报———”探兵面色仓促,翻身下马,跪于雪成跟前,“发现有敌军朝凤凰山开来!”

连苼握握拳头,“子阳,照顾好太子!”说完又对雪成道:“西风渡失守,是我的责任,这一战就由我来打,慕容雪成,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人,我也相信你不是这样不堪一击的人!”

她招来先锋兵,率两千兵马率先朝凤凰山下杀去。闻得消息的曦云、慕容朝峰等人,也随后各领兵马追来。子阳抬头望望瑟瑟秋风,望望兵去人空的营地,又看看他家主子,想了想,低声言道:“殿下,子阳自十岁跟随您,至今已有十五个年头,殿下的心思,子阳都明白。子阳也曾劝殿下一二,可还是无奈看着殿下深陷此间情网。子阳是个愚人,不懂这感情的玄妙,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看着楚公子是个怎样出色的人,大概也体会得到几分殿下的心情,试问如此秀丽男儿,纵是个男儿,哪个人,又能不心动。想那古钺朝梦义君,更曾为那艳比女子,心有九窍的无鸾子兴兵伐九州,将身为男儿身的无鸾子纳入王宫为宠。无鸾子骂名遗世,如今想来,怕也是个楚公子这般的人物也未可知。纵为他倾国倾城也不为稀奇。……殿下,在子阳看来,楚公子心中倒未必没有殿下您,否则何至于她心系萧二公子,却从未背叛您?何至于每回关系到殿下安危,楚公子必头一个为您担心?殿下,什么样的朋友之情会有这等倾心相待?恐怕,连楚公子自个也是不知的。……但,若说是这是情爱,也不尽是。只是殿下多年以来的宠溺和温柔带给她的习惯罢了,让殿下早已不知不觉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她若弃殿下,那是无义;她若害殿下,那是无情;她若罔顾殿下,那是无心。可楚公子偏偏却是个重情重义,懂大是非的人,所以与殿下的这段情分,纵非情爱,楚公子也不能失去殿下,若真有一日失去殿下,怕是颠山倒海的变化。也许,那聪明如萧绝,也深知这个道理,也看透殿下对于楚公子的重要,他才有意让殿下看到那对同心玉锁。因为他知道,殿下,是真正横亘在他和楚公子之间的‘荆刺’,早一日拔去,他才心安。……或许,殿下之于楚公子,是那床前明月,经年累月的相随,反而让人忽略了那明月的动人;而萧二公子之于楚公子,是那窗下一簇凤花,鲜丽妖娆而夺目,掩去了明月的光辉,以香惑人双眼,蒙蔽心智,但再艳丽的凤花,也有凋敝的一日,纵然曾在心头,却难长久相随……”

这么多年,子阳是个懂进退的人,知言少语。从未说过如此多的话,雪成遥望那薄云中若隐若现的缺月,目色微凉,“子阳,这么多年,是我小看了你。”

子阳道:“都说旁观者清,子阳恰是局外人。”

雪成拂袖一扫,那地上一抹青草随之飞入半空。子阳啊子阳,若真如你所言,我倒愿做那明月。可连苼却是个最随性恣意的人,若固执起来,纵飞蛾扑火,与那凤花同葬也不是不可能。

……

邀得一抹轰轰烈烈无悔,又何须那明月浅浅绕心。

……

“七皇叔。”桑清郡主走上来。

子阳恭敬施礼,“郡主金安。”

桑清微笑点头,从袖中掏出一枚金令,递给雪成,“这是那日,桑清回百里城搬救兵,先锋交给桑清之物,他让桑清交还给七皇叔。若没有此令,桑清也搬不来救兵。这御卫令,就交给七皇叔了。”

雪成看着眼前眉清目秀,明丽可人,与连苼年岁相仿的女子。令,是连苼离开白桦城那晚他暗中交给连苼的。他道:“桑清,皇祖母生前常夸赞于你,皇祖母的眼光果然是精准的。”

桑清含笑道:“七皇叔见笑了,桑清只略尽绵薄之力。倒是往年入宫时,皇太后常对桑清,说道起七皇叔少年时期便显现的过人天赋,桑清自幼崇拜,却一直无缘得见,此回见了七皇叔本人,才知这天下还有七皇叔这等非凡的男子,便是连哥哥,对七皇叔也是崇敬万分。”桑清含笑说完,欠了个身,便逶迤徐徐而去。

雪成紧握那御卫令,道:“子阳,把清扬叫来,我有重任交给他去办。”

子阳踟蹰,“殿下这是?”

雪成道:“我不能让所有人失望。敌人还在,家国不保,我不该只想着私情。”

子阳问:“殿下打算怎么做?”

雪成看着凤凰山下烽火狼烟,道:“这么死守,守不住多久。我要给西北联盟一次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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