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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书斋 > 花样的华年 > 卷一 11 却又误解
 
  “不要为二检伤心了,姜湄。你看,这次你又是咱班第一,年级……我看看,年级第四。”课间,蒋夕佳看着平板叫道。

  “……是吗?”姜湄慢吞吞地说。“你也不要因为二检伤心了,我们都在变好,一直在变好。”

  “秦东杨这次是咱班第二啊,杨炳是第三……秦东杨有能耐了啊……我回班找找他。”说着,夕佳喜气洋洋地走出自习室,哼着调皮的小调子。

  “所以呢——姜湄同学还是实力雄厚啊!哪像我这种垃圾,一到考试原形毕露了!”杨炳走到姜湄身边,夸张地捂住胸口,像是万箭穿心一般。

  姜湄低着头没有答话。杨炳察觉出她的情绪,弯下腰试图看到她的表情。眼泪从姜湄的脸颊接连不停地滑下,桌子已沾湿一片。

  杨炳走回座位拿来抽纸,塞到姜湄手里。“哭什么呢?哭起来就不好看了。你看我,就从来不哭。”

  听到这句话,姜湄抬起头望着他那信誓旦旦地神情,忍不住破涕为笑:“拉倒吧!你在我面前哭过多少次!”说着,她一把抢过杨炳手中的抽纸盒。

  “我就是、觉得这一切很讽刺……”沉默一会儿,姜湄的眼泪再次淌下,“小考我总是考得很好,一到大考必定完蛋。难道不好笑吗?我再想到,不管现在怎么学习,高考也可能会考砸……这一切还有什么用呢?你不要在这里了……我想一个人想想……你不要在这里了……”说罢,姜湄趴在桌上,头埋在臂弯,肩膀不住颤抖着。

  杨炳蹲下轻轻拍拍她,低声叹息道:“好吧。我建议你最近一个人好好思考一下心态问题,别人真的很难帮到你。”

  “我是真的凉了啊!”谭孟佳笑着走上讲台,挑出一根白色粉笔在黑板上仔细地描画着。

  一节课后,夕佳仍是以刚刚的情绪和步调回到自习室。

  “哇!这是你画的吗?”刚走进教室,夕佳便看到谭孟佳和她即将完成的图画。

  “自娱自乐……”孟佳说着,在“不言而喻”几个字上补上些细节。

  “这不是历史题上的那个时局图吗?这边是熊、这边是鹰、狗、太阳……”

  “就是照着那个画的。自习室现在是卧虎藏龙,个个都是列强啊……”孟佳笑着发出无奈的感叹。

  端详一阵儿,夕佳问道:“最下边怎么还有一只蚂蚁?”

  “那代表我——这个自习室里的小蝼蚁,躲在教室最后面苟活。”

  “这还一一对应的有人吗?谁是这只狗熊?杨炳吗?”夕佳大笑起来。

  “没有没有,只有这只蚂蚁对应的有人。”说着,孟佳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又检查几遍黑板上的杰作,确认无误后回到座位。

  “不行,谭孟佳,我配不上这狗熊什么的。”吴岱宗笑着走上讲台,半晌功夫,时局图的一角多了只喜羊羊。“这个是我。”岱宗走下来仔细审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道:“留下我的遗迹在这儿就行了。我要走了。”

  “你去哪啊?回家?”鑫隆闻声问道。

  “不是啊,去隔壁。那个舞蹈教室。我有钥匙。”

  “那里没桌子啊!”

  “我搬过去两张不就行了。”

  “厉害厉害。”叹息几声,卢鑫隆继续埋下头去。

  叮叮咣咣一阵响动后,吴岱宗带着他的书籍、杂物、两套桌椅定局到了隔壁舞蹈教室。

  舞蹈教室与自习室面积相同,只是墙上没有那层厚厚的挡板,窗户透亮。其中一面墙上满满地贴着一面大镜子。尽管如此,面向走廊那一侧的窗户却长年累月被密实的窗帘遮挡,而关于舞蹈教室是为了应付检查一夜间布置好的传闻,更是让这间教室多了些神秘的氛围。

  “姜湄?”晚饭时间,夕佳啃着苹看看果走向姜湄,“你在看偷偷看课外书?”

  “啊……”姜湄猛地合上书,把它捂在胸口,“对啊,因为我不想学习了。”

  “你怎么又不想学习了……这是什么书啊?我看看。”

  “<生死疲劳>,我快要看完了。”姜湄把书递给夕佳。

  “好看吗?”夕佳看看封面,又打开书漫不经心地浏览着。

  “超好看。说的是一个土改被枪毙的地主,他死了以后转世成驴啊,牛啊,猪啊,狗啊什么的。描写得很有代入感,我看的时候都想体会作为一只猪的单纯的快乐。”

  “那天你说的是这个啊……我以为你受了什么刺激,想要变成猪。”

  “哪有!”

  “你今天晚自习能不能借我看看……这个还挺有意思的。”夕佳的目光被文字牢牢吸引。

  “好啊,我看了一下午,也该好好学习、写写作业了。”

  夕佳坐定翻看不久,吃过晚饭的杨炳便风风火火冲进来关上门,还是那种一贯地故作夸张的模样。“蒋夕佳,蒋夕佳!”

  “怎么了?”夕佳慢悠悠抬起头,好一会儿后目光才聚焦在杨炳身上。

  “吴岱宗走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看不见他了?”夕佳的声音转小,“你也不担心别人听见?”

  “有什么?门已经被我关上了,有这一层毛板,隔音效果很好的。我跟秦东杨打拳皇的声音那么大,外边也听不见。”像是为了证明似的,杨炳的声音又高了八度,“现在在教室里的都知道这个秘密。呸,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这种社会环境下不好公之于众而已。”

  “都知道?”夕佳惊讶地环顾四周,除姜湄外,还有谭孟佳在教室最后闷头一言不发。

  “那位是我的高一同学,没有分班前我们都是一个班的。”杨炳的语气有些无奈。

  “对对,你跟谭孟佳高一在一个班。吴岱宗也跟你一个班。你们高一都在罗成班里。”想明白的夕佳一个劲儿地点头。

  “傻大姐现在理清了?”杨炳猛一拍手,演讲似的做着大幅度的手势,“吴岱宗走了意味着我现在可以——肆无忌惮了!”

  夕佳笑笑没有接话,继续看着书。

  “这是什么书啊?傻大姐也会看书?”杨炳凑过去,同夕佳一起看着。

  “姜湄的书——讲的是一个被枪毙的地主的轮回。”夕佳说。

  “听起来很好看的样子。”杨炳伸手把书合上看看封面,“可以和你一起看吗?”

  “杨炳,我想提醒你一下。”姜湄硬生生地说,“晚自习上课已经六分钟了。你能不能不要大声说话影响别人学习?”

  “啊,姜湄!”杨炳抬起眉毛,脸上满是恍然大悟的神情,“忘了和你说——以后能不能不要当着吴岱宗的面,说我上课说话?你毁了我在他心中的美好形象。我高一时是很内向害羞的。”

  “他跟本听不见我说话,也不会去听我说什么。”姜湄拉着脸。

  “你上次说我的时候,他明明听到了,还很惊讶地回头看我。”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就是在影响我学习。”

  “好吧。”杨炳和夕佳凑得更近,“我们声音小点一起看好了。”

  夕佳胡乱点点头。

  酸涩感涌上姜湄心头,仿佛那里连通着身体各处,不仅嗓子里火辣辣的,连喉头也涨得生疼。理想与现实间差距总是很大,她知道自己和杨炳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她自己要求得太多,而杨炳似乎已给出力所能及范围里的全部。

  是这样吗?杨炳对她有过付出吗?或者说,杨炳回应过自己那单调的、孤独的、一厢情愿的感情吗?曾经有过。姜湄这样认为。她却也不敢笃定这是真是假,是否是自作多情。去年秋天,直到十二月前,那往事还历历在目,似乎又假不了。否则他为什么会那么说呢?可是,十二月以来直到现在这一切又算是怎么回事呢?那段时间,他可是只字未提那个人啊!夕佳呢?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她未察觉到自己是真的介意?

  那段时间甚至是直到如今,班里那些热衷八卦的女生还以为自己和杨炳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嘴上不停地说着“羡慕”。如果一切都像别人看上去那样就好了,姜湄想。

  “蒋夕佳,蒋夕佳。等一下我,我们一起走。”晚上放学后,杨炳叫住蒋夕佳。“我们一起交流交流读后感。”

  “好啊。”夕佳在门口站住等待杨炳。

  “走走走。”杨炳急匆匆和夕佳走进闹哄哄的夜色,顺手合上教室前门。

  厚重的门隔开屋外的人潮灯火,自习室猛然间又沦陷在死寂的沼泽里。屋顶的灯苍白而贫瘠地亮着,照着默然无语的孟佳和姜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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