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李戎疯狂地要我，把千言万语都化作绵柔的吻，吻遍我的全身。我在欲|海里，从发丝到脚趾头都充满了他留下的气息。
直到他累了，才抱着我睡。那手摸向我的小腹，问我：“李念长的什么样？”
我看着他的嘴型，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于是我笑起来：“不像你，也不像我。笑起来有两个酒窝。”顿了会儿，告诉他实情：“他是早产。”
李戎怔怔地看着我，转而将我抱得更紧，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肩窝，有热泪。但我依旧告诉他：“即便是早产，他也强壮的很。”
他没有动静了，于是我缄默下来，盯着帐顶，过了一夜。
我在太子府居住也有不少时日了，我的存在总归会触痛到那么一两个人的神经，于是麻烦接踵而至。首先来的是阿明公主，她比原来瘦了许多，依旧是碧眼，但那双眸子里没有了神采。
听侍女们说过，李戎很是冷落这位太子妃，冷落她，又不纳妾，这让侍女们好奇不已。所以，阿明公主活得不快乐，从她那双碧眼里，我就瞧出来了。
侍卫将阿明公主拦在门外，“太子妃息怒，太子殿下吩咐过，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阿明公主没有怒，直直地朝我看来，她问：“你是谁？”
我站起来，走到门外，挥手让两个侍卫退下去。我将阿明公主请到屋子里，为她斟茶，去年初春的茶一直留到冬天，有些陈，但香味却更浓。
隔着漫漫雾气，她说：“你是那个无名将军。”
“是的。”我说，并且摘了自己的面纱，露出那可怕的容颜。
阿明公主吓得连退几步，转瞬却平定下来，苍凉地笑起来：“我追逐了李戎一生，好不容易挨到卫甄死了，结果又出来个阿初，等到阿初死了，却又有个你。”
她的疑惑与愤怒全然显现在脸上，我抿了口茶，替她说出心中的疑惑：“你好奇为什么我这么丑，还会得到李戎的爱恋，是吗？”
阿明公主点头，到底是被我的容貌吓怕了，不敢靠近我。
我看向天空，蓝天白云都会化作心中的惆怅。我心中突然滋生出了恶念，转而笑着问阿明公主：“你想媚儿了吗？”
她猛然一愣，登时睁圆了目：“你究竟是谁！”
我将茶搁在桌上，想了想，才说：“曾经她们说我是卫甄，后来她们说我是阿初，现在我是无名。”
阿明公主一听这话，发了疯一样，朝我奔来。她揪住我的衣领，掐住我的脖子：“贱|人，我恨你！为什么你没死，你的存在就是我的痛苦，李戎他那么爱你，为你成魔，我呢？我被放在哪里？我曾经是乌孙草原上最美的女人，我不会因为男欢女爱而苦恼，可是我却在李戎的爱里沉沦…”
她哭了，泪水滴落在我的脸上。
我听不见她的话语，但我想，那应该是歇斯底里，应该到后面是无力地。她会无助，因为正如她所说，她在这份爱里沉沦，丢弃了一切美好，变得如同恶魔一般。
只因，她执着。细细想来，我的六郎也是这般执着，我亦是。我们的爱情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在权欲横生的年代里，很难有单纯美好。
我和李戎彼此占有，却又彼此排斥，命中注定，我与他爱的艰难。所以，我在等我和他的结局。
是灰飞烟灭、万劫不复也好，欢天喜地，恩爱两依也罢，我都在等。
阿明公主忽然松开了双手，她站起来，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出了这扇门。我坐起来，看着她的身影，心中苦不堪言。
晚间，李戎急切地来找我，他问我第一句话就是：“给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我摇摇头：“哪里也没有伤到。”
他便抱住我，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鼻息就在我脸上，那么近。我忍不住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唇。薄凉一片，是他的温度。我将手探进他的衣内，从他的小腹开始摩挲，一直向上，停在他的胸膛。
掌下就是他跳动的心脏，那么强烈。
我笑了：“希望念儿和青儿长大，都能如你这般。”
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下，替我理理乱了头发，问我：“饿吗？”
“嗯，我想吃饺子。”我说。
他刮刮我的鼻头，假意斥骂：“小贪吃鬼。”
我撒娇地张开双手：“抱我。”
李戎笑呵呵地将我打横抱起，然后朝厨房走去，他低头看着我，说：“我亲自烧给你吃，好不？”
“不许不烧熟，也不许不搁盐。”我瞪大眼睛，警告他。
李戎爱昵地蹭蹭我的脸，淡淡的说：“不会。”
厨房的下人们见到李戎抱着我出来，个个都跪拜下来，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我。我没有遮面纱，这面容也吓得她们瑟瑟发抖，但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李戎赶走他们，然后将我放在灶台上坐着。我的腿够不到地，所以像个孩子荡来荡去，他系了个围裙，手里拿着一副筷子。
“我要现包的饺子。”我说。
他颇为无奈，然后走到我面前，双手撑在灶台上，将我围起来。我勾住他的脖子，撒娇：“我要现包的，你不能不答应我。因为你答应，要对我一辈子好的。”
李戎吸吮我的双唇，堵住了我的话。他吻得那么温柔，妥帖，细密，叫我欲罢不能。我正打算要与他在厨房里打野战的时候，他却离开我，坏笑：“留着晚上做。”
我羞红了脸，捏了捏他的脸颊：“你坏。”
他安抚了下我，然后去找面粉，和面，发酵，再用擀面杖擀面。他做了好几种馅料，猪肉白菜的，纯牛肉，马齿苋的，胡萝卜肉丝的…那么多，真不知道他得下几锅。
他将饺子包成形，等水开了，再一个一个送下去。我用双脚缠住他的腰，不许他离我再远一步。李戎无奈地转身，说道：“还想不想吃了？”
我用脚去哈他痒痒，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看来是不怕痒。我便用脚去触碰他的下|体，揉搓、挤压，什么招数都使上了。于是，他有了反应，李戎搁下手里的饺子，用沾满白面的手涂抹在我的脸上：“死丫头片子，非得惹急我不是？”
我无辜地眨巴眼：“瞎扯，六郎是我的，我才不舍得惹急他。”
他眯起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不乖哦。”
我抬起脚，玉环就呈现在我们面前，我说：“这玩意要不要传代？”
他笑了：“两个儿子，你要传给谁？”
我想了想，很是苦恼：“就没有第二对了？”
“没了，世上仅此一对。”他说。手里又开始忙活饺子，我就好奇了：“你就真能忍住啊？”
他扭头瞪着我：“不然现在拿你降火？”
我坏笑：“不行哦，外头有人哦。”
他继续下饺子，不再理我。等饺子下好了，他便盛了一碗，开始喂我吃。我什么味觉也没有，却是有板有眼地说：“猪肉应该再跺烂一些，胡萝卜烧得太烂了，还是脆得好吃。还是牛肉味的好吃。”
李戎怔怔地看着我，一直没说话，只静静地喂我吃。
屋外就是夕阳，落红了一边天，余晖落进屋子里，为李戎镀了一层温暖的光辉。这样的他，是那么的温柔，我曾经在梦里梦过无数回，梦到他温柔，眸中只有我，他爱我，只爱我。
我咬着饺子，看着他出了神。
忽然，李戎将饺子放在灶台边，他将我抱起来，说：“不吃了，根本不好吃。”
“挺好吃啊，别浪费呀，你再喂我吃。”我说着，开始挣扎。
李戎走到屋角，将我抵在墙上，他将头埋在我肩窝，哭了。我忍不住说：“你还真是没出息啊，怎么老哭老哭的。”
他抬起脸来，一口咬住我的双唇，痛得我皱眉。
于是，他疯狂了，撕扯着我的衣服，含住我的胸|脯，吻痕到处都是，要我的时候那么凶猛，狠得可怕。
我累得瘫|软在他身上，用指甲挠他背，划出淡淡的红痕，最后我看着他的胸膛，那儿布满了歪歪扭扭的疤痕，丑陋。和我的容颜一样丑陋。
我光着身子，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双脚落地。亲吻他的胸膛，用舌尖顺着他的疤痕开始舔舐，他按住我的头，不许我这样。
“阿初，我会把青儿和念儿都找回来，至少在你走之前，我要让你见他们最后一眼。”他说。
我垂首，拉住他的大手，淡淡的说：“我信你。”
今年的冬天有些沉闷，很多的时候都是阴天，大雪下不下来。于是，终于有那么一天，我知道了原因。
元宵节那天，阿明公主死在自己的屋子里。
当人们发现的时候，只见她躺在床上，瘦得如干柴一般，双眼瞪大，怎么也闭不上。她死不瞑目。她爱到了卑微，爱到了极致，以至于开始疯魔。
太子府笼罩在诡异的悲伤里，李戎做出了一个决定，秘不发丧。
为何要如此，是因为李家如今陷在危难中，如果乌孙得知阿明公主死了，那么便会倒向姬家那边，为了笼络乌孙的力量，李戎只能如此。
但凡发现或知道阿明公主死去的下人，都被暗杀了。太子府成了罪恶之地，我的六郎为了权利，做了这样的事情。
我的双手亦是沾满了鲜血，他亦是。
阿明公主就被葬在太子府的偏园子里，留了几个侍卫把守，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但我还是去了，翻墙进去的，我看见高高坟丘，上面是褐色的土。
我从腰间解下一个囊袋，打开，里头是黄沙。
走到坟前，我对着墓碑说：“这是乌孙的黄沙，我托人带了些来，这点黄沙不算什么，至少让你念念家乡罢。”
我将黄沙撒在她的坟丘上，一阵风起，那些黄沙卷着这里的黄土，朝莫名的方向飞去。
我靠在墓碑上，戴了一壶酒，为她斟了一杯，自己也喝了一口。我说：“我忘记了从前，所以你和卫甄之间的事，我不清楚，要我如何说呢？”
“你恨阿初，我知道，因为阿初和卫甄一样夺了你的爱。”我又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乌孙的草原该很美吧？我想是的，草应该很高，你可以骑马驰骋，如男儿一般潇洒不羁，何来去纠结我们汉人的爱恨情仇呢。”
“但是命运不放过你，亦不会放过我和李戎。”顿了会儿，我说：“阿明公主，不要在执念了，放下这些前尘往事，去寻找自己的乐土吧。你的媚儿是个厉害的丫头，你不用担心她的今后。”
我将那壶酒放在墓碑前，看了一眼这孤单的坟丘，然后转身离去。
世上不会有人知道阿明公主死了，李戎找了个侍女假扮阿明，但却不许那个侍女离开屋子一步。
太子府的下人只当阿明公主是受刺激了，才这样封闭自己。我却哀叹，又要浪费一个女子的青春年华。这逝去的青春，该找谁来赔偿？
当真是不知。
终于有一天，曾经的王妃，而今的皇后来找我了。侍卫不敢阻拦她，我早已跪拜下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怒道：“抬起头来，摘掉你脸上的面纱！”
还不用我动手，她身边的嬷嬷已经摘了去。露出的那张容颜，将她吓了一跳，转而她就更怒了：“这个李戎！做的什么孽！怎么又喜欢上了乱七八糟的女子！”
她骂完了李戎，开始质问我：“你叫什么！”
“无名。”我说。
“无名将军？”她不信，见我点头了，却是有些呆愣：“你毁了容颜，也贪恋尘世里的荣华富贵？”
“不，我爱李戎。”我说。
嬷嬷却一巴掌扇到我脸上，训斥我：“太子的名也是你能直言的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站起来，反手给了那嬷嬷一巴掌：“我乃大燕大瑾公主，也是你这等卑微的下女能掌嘴的？”
皇后呆愣住了，不可思议地说道：“卫甄？你是卫甄？”
我笑了，转而告诉她：“我是卫甄，也是阿初。”
“你怎么没死？”她说，说完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我摆了摆手：“心愿未了，所以我死不掉。”
她是恨我的，大约是恨我夺走了她儿子的理智。
“你不能留在李戎身边，你的存在只会让李戎的心魔复发！”她说着对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我却是快语阻拦：“太子府的人都知道您来了，也知道我的存在，我若不见了，李戎势必会晓得是您的作为，所以还请皇后别动那些小心思。”
皇后愤懑地瞪着我：“你不该出现在李戎身边！”
“我为了回到他身边，毁了自己的容颜，丢了自己的孩子，我为了他付出了一切，我为何不该？六郎是我的。”我坚定无比地告诉她。
皇后看着我，良久良久，最终败下阵来：“你像你的娘亲。”
“她常出现在我梦里。”我说。
“她和你一样，爱了一个男人，就可以不顾一切。”她说着，苍凉地笑了：“但是你们从来不知道自己在不顾一切地去爱人的时候，又会伤到旁人的心，从来不知道这世界上除你们之外，还有别人的存在。”
“你恨我娘。”我得到这个结论。
她听了，冷笑：“我能不恨吗？夺我夫，夺我六儿的童年，你的娘亲因为自己的私欲与恨，对我六儿下了可怕的巫蛊，我的六儿从小就是人首蛇身，受尽白眼与凌辱。他的童年是何等的孤独与悲哀，这一切都是你|娘亲的错！”
我想了想，直面问：“所以你和玲珑子联手，将你们俩对我娘亲的仇恨都报复在我身上，对吗？”
她神色一慌，不相信地问：“你怎么知道真相的？”
“我用无数的代价换来的这个真相，所以我不会去怀疑它，但我也不会恨你。”我说。
她不相信：“你不会恨我？我和你师父联手设计，一环又一环，将你逼迫到如此境地，你竟不会恨我？你有如此圣洁？”
“不，我不圣洁，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该是个下地狱的人。但是，我不会恨你，因为我不配，也因为我不想把仇恨延续下去。现在的我，已经是废人一个了，我的日子不多，只想与李戎安然度过。”我说道，字字出自肺腑。
皇后怔怔地看着我，然后笑了，告诉我：“这一点，你比你|娘亲强，也比我和玲珑子强。”
我屈膝行礼：“谢谢您的夸赞。”
但转瞬，她便将一个可怕的问题丢给我：“如果六儿继续心魔发作，你们该怎么办？他现在是太子，他要继承这江山。”
我无以回答，因为我不知。
忽然，门外走来一个人，正是李戎。他牵起我的手，告诉我：“母后，在太子之前，我首先是阿初的丈夫，是青儿和念儿的爹，恕我不能将我的生命献给这江山，因为我要对我的妻儿负责。”
皇后气了，指着他的鼻子就骂：“没出息！大好江山于你的眼前，你不要吗？你为了儿女情长，成魔，疯癫，却不知道孝顺你的父母，不知道去闯自己的事业！”
他紧紧牵着我，用他的力度告诉我他的决心。
李戎说道：“让五哥继位吧，我决定带着阿初先去找到青儿，然后再将念儿夺回来。”
我拉住李戎的手，与他一起跪下来，不用眼神交流，我们说了一样的话：“请母后成全！”
皇后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她瞪着我们俩，转而泪水落下。这个强势的女人，终于在我们面前流露出软弱。
她说：“六儿，你真的要气死我吗？”
我和李戎一起磕头，一下两下三下，直到皇后愤怒地拂袖而去。她的离去，留下的便是清净。我靠在李戎怀里，说：“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他问。
“这大好的江山，你真就不要了？”我问。
他笑了，告诉我：“江山再美，也比不过我怀中的美人。”
我随他而笑：“我多丑啊，一点也不美。”
他说：“谁说你不美，只是你自己没发现罢了。”
我抱住他，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聆听他的心跳。这是我的六郎，我笑了，看着窗外的梅花，风过，朵朵花瓣落下，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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