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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书斋 > 独乐阁白墨笙 > 第46章
 
冬去春来,十年春秋过去了。又是一年中元节, 十五岁的韩七七带了荷花灯独自来到荷花池畔。她点燃了灯上的红烛, 轻轻将荷花灯放入池中, 看着灯上烛光烁烁,心内期盼爹爹平安无事。

忽然, 荷花灯上的红烛倒了下去, 将纸灯点燃, 片刻,红烛熄灭, 伴着燃尽的纸灯沉入了池底。韩七七心上一紧,神色黯淡了下来, 她想, 这十年间,爹爹怕是凶多吉少了。

自娄源平失踪那晚, 每年的中元节韩玉娘都格外伤怀, 不再放荷花灯。只剩韩七七一人年年独自来到荷花池畔放河灯。她相信爹爹并没有死, 只是不知去了何处而已。但每年的荷花灯, 都如今年一般,一放进水中便燃了起来,在水面飘不远几丈, 便灰飞烟灭, 沉入池底。

娄七七望着黑漆漆的水面,不禁伤怀,留下泪来。

“传说, 中元节,地官掌管的地狱之门大开,已故亲人便可回家团圆。点河灯,为的是帮亡者照亮回家之路。姑娘的河灯熄灭,许是亲人寿数为尽,并未仙去,大概还在某处过活。故而不必伤怀,应该庆幸才是。”轻柔的男声从身旁悠悠飘来。

娄七七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身旁,说话的,是一位二十岁上下的翩翩公子。

公子冲她微微一笑:“在下宋涵岚,见姑娘伤怀落泪,不禁唐突了,还望姑娘恕罪。”说罢,拱手行礼。

“多谢公子宽慰,小女韩七七。”韩七七行了个万福礼。

宋涵岚听了韩七七的名字,挑起眉毛笑着问道:“韩姑娘府上可是荣城大名远播的七里香酒坊?”

“正是我家。”韩七七低下头应着,羞红了双颊。她整日在酒坊酿酒,很少与陌生男子如此交谈,不禁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说了句:“天色已晚,回去晚了娘要担心了,就此别过。”说罢,转身离去了。

宋涵岚站在池边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边泛起了微笑。

……

第二日,城中的赵媒婆一早带了庚帖来到了七里香酒坊。

韩玉娘将赵媒婆请进酒坊,韩七七上了茶:“赵大娘喝茶!”

赵媒婆接过茶来:“多谢七七!这女大十八变,七七是越发标志了!”

“赵大娘一来就打趣七七,七七去酿酒了!”韩七七害羞的就要走开去,却被赵媒婆一把拉了回来。

“我且问你,中元节晚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事?”赵媒婆笑着问她。

韩七七不解:“不曾遇到什么事啊?”

“那可是遇到了什么人?”赵媒婆憋笑追问。

韩七七猛然想起那日遇到的翩翩公子,一下子羞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是有遇到一位公子……”

“这就是喽!”赵媒婆大笑着,转头对韩玉娘说:“恭喜韩夫人!城中的秀才宋涵岚,中元节那日在荷花池畔相中了七七姑娘!”

韩玉娘听了又惊又喜,韩七七虽是到了已出阁的年纪,只是韩家酒坊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便是,某代若无男丁,女婿必得入赘,方可保住韩家产业不落外人手中。

近年来,上门提亲,愿意入赘的适婚男子并不少。大凡都是些看中韩家产业的势利之徒,人品低下。韩玉娘爱女心切,并不愿将掌上明珠嫁了那些腌臢之辈,便将女儿的终身大事迟迟延后,拖延至今。

今日忽然听说,女儿居然被秀才相中了,韩玉娘不禁大吃一惊,喜上眉梢!她急忙唤过韩七七,细细问了中元节晚上偶遇之事,便知这秀才果然人品贵重,值得女儿托付终身。

韩玉娘忽然想到韩家入赘的家规,轻轻皱眉,叹了一口气,对赵媒婆开口:“只是这位宋秀才恐怕还不知我韩家入赘的家规吧。若是知晓了,他一个读书人,怎肯屈尊降贵的入赘呢。”

“韩夫人且放心,这宋涵岚带着庚帖来找我说亲时,我便与他讲明了韩家女儿成亲,夫婿须得入赘的家规。谁知他却一口应承下来。说家中父母早亡,是靠了叔父抚养长大的,前年他叔父因病仙去,家中已是无亲无故,入赘便也无妨了。”赵媒婆眉飞色舞的回答!

韩玉娘听罢喜上眉梢:“如此甚好!那就有劳您回去说明,我韩家应了这门亲事了!” 说罢,韩玉娘起身,请赵媒婆稍等,自己去卧房取了二十两银子交给赵媒婆:“这二十两银子谢谢您老辛苦,促成了这桩亲事。待我请风水先生择了吉日,便招赘成亲!”

赵媒婆接过银子,欢喜的说着吉利话儿:“哎哟!真是大喜喽!恭喜韩夫人得了个秀才女婿!这可真是七七的福气喽!”

韩七七虽是羞红了脸,但听到佳婿是那日一面之缘的良人,也喜不自胜,露出了微笑。

“快瞧!咱们七七得了佳婿,高兴的合不拢嘴了。”赵媒婆逗韩七七。

“赵大娘又打趣七七!”韩七七害羞的捂着脸跑进储酒房躲了起来。

赵媒婆又与韩玉娘客套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赶去回复宋涵岚了。

……

七里香酒坊招婿入赘这天,热闹非凡。

韩家备了四人轿,专请了执事,先请新郎入了韩家门,俗称“郎抬头”。

再备了八抬大轿迎亲,与日常嫁娶一般,抬了韩七七出门向喜神方向一转,雇人担了嫁妆并鼓乐伴行,似男家迎娶。接着点燃炮仗迎接新娘入门。按照古例,踢轿门、请出轿、牵新人上厅堂行交拜礼!鼓乐齐鸣!炮声震地!大宴宾客!

韩玉娘拿出了六十坛七里香新酒,并一缸韩七七满月时藏于酒窖中的十五年女儿红,招待宾客们开怀畅饮!

待宾客们散去,韩玉娘在卧房独酌着女儿红,感叹这十年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经营酒坊的艰辛坎坷。守得云开见月明,韩家总算得了位佳婿上门,只待女儿为韩家产下一男半女,韩家后继有人,自己便可以安心的颐养天年了。

这边洞房内,宋涵岚不胜酒力,昏昏沉沉的进了洞房,靠着床上的韩七七坐下。夫妻二人坐于帐中,取其“坐福”之意。宋涵岚再按照古例,用秤杆掀起韩七七的盖头,取了“称心如意”的好彩头。

韩七七羞红了双颊,烛光之下,映的面若桃花。宋涵岚见她这般娇羞美貌,不禁胸内澎湃,酒也醒了七八分。起身对着韩七七鞠躬行礼道:“宋涵岚见过夫人!日后还请夫人与我长厢厮守,白头偕老!”

韩七七被他逗的笑出声来,但见他对自己如此尊重,以礼相待,又不禁暗生欢喜,心中感叹自己果然嫁对了良人。

宋涵岚牵起韩七七的手,夫妻二人走到桌前,拿起装满花生、大枣、桂圆、栗子四色干果的盘子,转身走向喜床,二人一人一把,将喜果撒在合欢床上,应了”早生贵子”的习俗。

撒完了果子,宋涵岚便将果盘放回桌上,又拿起桌上的酒壶,与韩七七行“合卺”之礼。倒满两杯酒,二人共饮了交杯酒,便吹熄蜡烛,行夫妻之礼了。

……

第二日清早,韩七七早早醒来,穿戴妥当,叫醒了宋涵岚。夫妻二人来到韩玉娘的房里跪下敬茶行礼。

韩玉娘封了两个红包给二位新人,见小夫妻新婚燕尔,琴瑟和鸣,也喜上眉梢。叮嘱他们早日为韩家延续香火,诞下麟儿,才是尽了孝道。

宋涵岚一般正经的回了句:“岳母放心,小婿定会全力以赴,持之以恒!绝不懈耽怠惰!”

一旁的韩七七羞红了脸:“乱说什么呢!”

韩玉娘忍笑让他们站起身来,让韩七七带着宋涵岚出去了。

自那之后,小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夫唱妇随。宋涵岚白日里帮着韩七七制酒,夜晚在书房苦读诗书,夫妻二人伉俪情深,举案齐眉。只一件美中不足,就是并无子嗣。韩玉娘见他们夫妻和睦,想着日久天长,总会等来弄璋之喜,便也不再焦急催促。

一晃三年过去,八月,到了乡试的日子,宋涵岚便去了城东的贡院参加“秋闱”。秋试分为三场,试《四书》、《五经》、策问、八股文等,考其德行道艺而兴贤者、能者,中试者称为举人。凡中了举人,才有资格参加第二年春天的会试。

乡试过后,待到九月放桂花榜,宋涵岚却是落了第,并未考取功名,不禁有些伤怀。韩七七安慰他厚积薄发,来日方长。他也只是轻轻一笑,不再言语。

落第之后,宋涵岚虽然还是谈笑风生,但总是掩饰不了心中落寞。白日里在后院中栽种了各色花木,整日里忙着侍弄花草。每到夜晚也不再秉烛夜读,而是常常坐在后院的石桌前,拿上一壶“七里香”,自斟自饮,望着院中新栽的花木发呆。

韩七七知他落榜失意,怕劝多了反而使他更加伤怀,便由着他去了。偶尔也陪着他清风明月,月下小酌。奈何自己每日都有新酒要制,无力夜夜陪伴。日子久了,每到深夜,便吹熄蜡烛,独自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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