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因觉得不妥，低声对禅智道：“方丈师兄……”
禅智抬手示意他不用说了，想了想点头道：“施主救过老衲一次，又伤在老衲师弟的手上，少林寺受施主恩惠在先，有愧于施主在后，对于施主的请求，自当遵从。”
少林寺众弟子听禅智这般说，虽有些遗憾，却也不敢多言。
“多谢大师。”云飞岚微微笑了笑，向禅智又施了一礼。
禅智点了点头，“施主不必言谢，只要记得施主所说的话便是，老衲在少林恭候施主大驾。”
“大师放心，”不等云飞岚说什么，季恒抢先道，“如果师父忘记的话，晚辈也定然会提醒师父，一定早日将聂少峰主送上少林寺。”
聂威见他师徒二人肯帮自己脱身，心中很是高兴，忙拉了拉云飞岚，“快走吧，快走，不要与他罗唣了。”
看着被聂威拉走的云飞岚，季恒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少林众僧躬身道：“众位大师，后会有期。”而后，追着云飞岚去了。
待得跑出老远，再也瞧不见少林僧人了，聂威才放开云飞岚，“这次多谢你啦。虽然不知道你在轩辕宫的时候为什么夜夜追着我不放，但是如此看来，你倒不是敌人。”
受了禅因一掌，虽是伤得不重，但未经调息跑了这么久，云飞岚的胸口也觉有些痛，他试着稳了稳气血，没有说话。
聂威光顾着开心，低低笑了起来，“你这人还蛮会说谎的，把那些和尚骗得团团转。”
云飞岚看了看他，淡淡地道：“我没有说谎。”
“你说什么？”聂威惊讶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你日后还真要把我送到少林去？”
云飞岚点头，“先要了却恩怨。”
“我与你到底有什么恩怨？”聂威问道。
云飞岚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反问道：“怎么你这会儿不急着逃走了？”
聂威嘿嘿一笑，“你帮我摆脱了那些臭和尚，只剩下你们师徒二人，我想走的话，就凭你们怎么也留不住我，我有什么好着急的？”
听他这么一说，云飞岚才轻轻“啊”了一声，回身去找季恒。
季恒远远地跟在后边，脸上是漠不关心的表情。
“恒儿，”云飞岚奔回他身边，“你怎么走这么慢，我还以为跑得太远，把你落下了。”
“哦，”季恒不冷不热地道，“徒儿看师父只顾着跟聂威跑，还道师父忘了自己还有个弟子了呢。”
云飞岚歪着头看他，“恒儿，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季恒快走了两步，“没有。”
“恒儿，你等……”话还没说完，云飞岚胸口一阵气血不畅，咳了起来。
季恒听了哪还顾得上生气，连忙回身去扶云飞岚，“师父，怎么了？是不是伤得不轻，师父怎么不说呢，为什么要硬撑着？”边说边轻抚着云飞岚的背为他顺气。
云飞岚咳了片刻终于止住，摆了摆手微笑道：“不生气了？”
季恒本想再沉下脸，可还是没能坚持住，扁了扁嘴，心疼地道：“师父还走得动么？得快些找个地方让师父好好歇歇才行。”
云飞岚任他扶着缓步向前走，“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你别担心了。”
三人走了一段，却没见附近有什么城镇，甚至连村庄也找不到一个。天已黑透了，扶着云飞岚的季恒感觉他的脚步愈发沉重，便停了下来道：“夜里不好寻路，咱们且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开什么玩笑，”聂威摇头道，“跟着老和尚在外边睡那是没有办法，已经把他们甩开了为什么还要睡在这种地方？继续走。”
“不行，”季恒不客气地瞪了聂威一眼，“师父受了伤，不能再走了。”
云飞岚看向季恒，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我不要紧，再找找看吧。”
季恒心中觉得云飞岚还是偏袒聂威，忍不住又有些气恼，可现下云飞岚受了伤，他纵然生气还是舍不得不理，于是稍显严厉地道：“徒儿知道师父伤得不重，可也不能一直放着不管吧？受伤到现在都来不及运功调息，这会儿定然已经很不舒服了，却还偏要硬撑，师父非要做些让徒儿担心的事么？”
云飞岚给他说得有些不知所措，“恒儿……”
季恒故意忽略他那无辜的眼神，语气生硬地对聂威道：“我说聂少峰主，我师父为了救你受了伤，你不是想忘恩负义地丢下他不理，一个人去找地方住吧？”
对于云飞岚，聂威倒真有几分好奇，这人先是无缘无故地一直跟着自己，后又突然跑出来为自己挡下一掌，实在说不清到底是敌是友。更让聂威在意的是，他总觉得对这个戴面具的鬼影公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不弄清楚的话一颗心便悬着怎么也放不下似地难受。思前想后，聂威终于决定把事情弄明白了再说，他笑着走过来，“抱歉抱歉，我不知道鬼影公子受了伤，实是对不住。那好，我们暂在这里歇一晚便是，鬼影公子，你快些疗伤吧。”
三人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坐了，云飞岚运功调理内息，季恒则在一旁静静地守着他，生怕聂威会有对他不利的举动。
见云飞岚闭目调息，聂威走到季恒身旁，尴尬地咳了两声道：“呃……徒弟……”
季恒瞪着眼睛看他，“谁是你徒弟？”
聂威笑笑，“我这不是不知道你叫什么么，那小兄弟怎么称呼啊？”他听云飞岚喊季恒为“恒儿”，自己却不便跟着叫。
季恒想自己的真实姓名不能透露出去，那不如胡诌一个应付他，便道：“我叫横竖。”
“横竖？”聂威强忍笑意，“好名字。”所以才叫“横儿”。
季恒不愿与他废话，“你有什么事，快说吧。”
聂威坐到他身旁，“横竖小兄弟，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我从午时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过呢。”
季恒心说你饿死了才好，面上却露出苦恼的表情，“有是有，但你得等我师父运功完了，问问他才行，我做不得主的。”
“好……我再等一等。”聂威背过身去，心想我看做主的都是你，连你师父都被你唬住了。
运功一个时辰，云飞岚觉得气息顺畅，胸口也不痛了，便即停了下来。
季恒看着他睁开眼睛，关切地道：“师父觉得怎么样，还要紧么？”
云飞岚摇了摇头，“大师下手本就不重，放心，什么事也没有了。”
“那就好那就好，”聂威凑过来，“鬼影公子也一定饿了，快吃点东西吧。”
季恒缓慢地取出些干粮，分了些给云飞岚，而后自己啃了起来，不去理会聂威。
云飞岚看了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季恒，又看了看对季恒的表现很是不满的聂威，最终将自己的那份干粮递向聂威，“吃吧。”
“师父！”季恒皱皱鼻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取出些干粮放到云飞岚手中。
聂威大嚼着干粮，得意地看了季恒一眼，“此次出行不利，露宿荒野也就算了，还要吃这种干巴巴没有半点味道的东西，都是给那群臭和尚害的。”
季恒听他这般说，上前便要将干粮抢回来，“嫌不好吃的话那就不要吃，正好我还不够。”
“别别别，”聂威退开两步，“小兄弟不要这么小气，等明日进了城，我请你吃好酒好菜也就是了。”
季恒哼了一声，“谁稀罕。”
吃饱了后，聂威坐到云飞岚对面，“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云飞岚随口问道。
“禅因那一掌用了几成力，你也是不知道的吧？”聂威似是在苦想着原因，“既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冲过来为我挡下这一掌呢？要知道那老和尚武功很厉害的，若不是他手下留情，你说不定当场便没命了。”
提到这个季恒便有气，心中只当时隔这么久云飞岚还是舍不得聂威受伤害，还是愿意为了保护他而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我没想那么多，”云飞岚淡淡地道，“只是不希望在我跟你的事了结之前你便这般轻易地给人杀了。”
聂威死死地盯着云飞岚脸上的面具，好像要把面具看穿一般，“我与你到底有什么事？你到底是谁？”
云飞岚轻轻握了拳，低下头去，“聂威，你是不是一直都这样，那些对于你来说没有什么价值的人和事，你便会很容易忘记？”
聂威笑了笑，不甚在意地道：“你对那些和尚说与我有恩怨，那么我告诉你，与我有恩怨的人太多了，这些年来行走江湖我结下的仇也太多了，那么多与我有恩怨想找我报仇的人，我要是每一个都记得才比较奇怪吧？”
云飞岚忽然很想笑，“原来我也不过是与你有恩怨想找你报仇的众多人中的其中一个，没有任何不同。”因为他而虚度的这十年，到底值是不值？
迎面而来的那若有似无的感伤，轻而易举便搅乱了自己的思绪，聂威皱了皱眉，“你……你对我除了你所谓的恩怨仇恨，还有没有其他？”
云飞岚惊讶于聂威会突然这般问，正想着要如何回答，便见身旁的季恒腾地站了起来，自行李中取出件衣衫铺在了地上便要扶自己躺下，动作很有些蛮横。
“恒儿……”还不等云飞岚说什么，已被季恒按倒在了衣衫上。
季恒又取了件衣衫为云飞岚盖在身上，语气不善地道：“师父伤才好些，早点睡吧。”说着背对了云飞岚也躺了下去。
看着自己那个不知道又在为了什么生气，却即使生气也还不忘把自己照顾好的徒弟，云飞岚欣慰地笑了笑，将身上盖着的衣衫分了季恒一半。
感觉到云飞岚温柔的动作，季恒终于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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