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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书斋 > 李修吴玉寰 > 第89章 渺渺:二十四、担心责备
 
次日一早上路,聂威也不跟云飞岚与季恒商量,自顾自便往西南方向去,反正知道那二人一定会跟着。云飞岚与季恒本也没有要去的地方,此行只是为了尾随聂威,便也没有多想,聂威走到哪里,他们便跟到哪里。

行了一日的路,总算遇见一处不大的城镇,聂威找了家客栈向掌柜的要了三间房,美酒佳肴饱餐了一顿后,让小二送水到房中给几人沐浴。

洗得干干净净了,聂威才觉得自己终于摆脱了这几日沾染的晦气,心情也好了许多。走到窗边向外看,能瞧见客栈后院种的各色蔬菜,还有稀疏的花草,聂威对此并没有兴趣,但他还是决定到后院走走,因为瞧见了花草前站着的那个素雅的身影。

“花儿都没有几朵,”聂威缓步走到云飞岚身后,“你在看什么呢?”

云飞岚闻声回头,“没看什么,只是屋子里闷得慌,出来走走。”

聂威四下里瞧了瞧,“怎没见你那小徒弟?”

“他拿了脏了的衣衫去洗了。”云飞岚又转回去看那些杂生的花草,“倒是你,不是一直吵着累么,怎么不在房中歇着?”

聂威走到他身侧,凝目看了他好一阵,天色将暗未暗,云飞岚脸上的面具透着冷峻的银光,可这个人身上却又有着令人想要亲近的温和。心烦地皱眉,聂威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人是谁,“你所说的与我之间的恩怨,不打算说给我听听么?”

云飞岚牵了牵唇角,“这么多年后再见到你,我才觉得自己将从前的事记得那么清楚,是多么可笑。”语气中有着浓浓的自嘲。

聂威愈发不耐,“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云飞岚直视他,“你什么都忘了,或者可以说你本不觉得那对你来说算是值得去记住的事,而我却为此浪费了无数光阴。”

如果换做是别人对聂威这样说,聂威一定会嗤笑一声回一句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云飞岚,他非但说不出那样的话,还有了要一探究竟的想法。聂威有些着恼地捏住云飞岚略显单薄的双肩,“那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与我在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啊!”

云飞岚拂开他的手,平淡地道:“可惜我并不是来与你叙旧的。”

聂威双手暗握成拳,“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有一个人他救了我的性命却被你杀了,”云飞岚的目光中盛满悲伤,“你说我该不该为他报仇?”

聂威哼了一声,抬手便要去取云飞岚的面具,“好啊,要死我也得做个明白鬼,看看究竟是何人来要我的命。”

云飞岚抬臂去挡,却惊觉聂威这一下竟是带了内劲的,当下仰面躲过,闪身到一旁。

聂威是决心要看看这人是谁的,回身又袭向云飞岚面门,同时左臂横档,右腿侧踢,封了云飞岚的去路。

云飞岚无处躲闪,只好还招,却是只守不攻。

聂威却不肯相让,手上招式更快,“我还道你是好心帮我,看来你一直存的都是杀我的念头。对待敌人不能手软,你可不要怪我。”

云飞岚的功夫耽搁了整整十年,如今已不是聂威的对手,若不是他轻功绝顶,早已被聂威擒住了。十年后再次听到聂威说要杀了他,云飞岚心中还是免不了一片怆然,竟情不自禁地问道:“你如何这般狠心?”

聂威有片刻的愣怔,随即得意地道:“做人当然要狠,不狠的话只会自己吃亏。”

是啊,自己对他无法狠下心,所以到现在还要吃他的亏,云飞岚这般分神,已是左支右绌,无力应招。

聂威又一次奔着云飞岚的面具去了,云飞岚抬脚去踢他探过来的手。不想聂威却突然抓住他的脚,袖中藏有暗箭,聂威稍一施力,袖箭瞬时刺入云飞岚的右脚掌。

“师父,衣衫徒儿已经都洗……”季恒来寻云飞岚,正见到了他被聂威暗算受伤的一幕,连忙奔过去扶住云飞岚倒退的身子,“师父……这……”

云飞岚低头看了看,一掌来长的袖箭自下而上贯穿了脚掌,鲜血已透过鞋袜渗了出来,稍动一下便极为疼痛。

季恒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当下便要上前与聂威动手,“你这混蛋,我师父好心救你,你居然忘恩负义伤害他!”

云飞岚拉住季恒,一时站立不稳,痛得他轻蹙了眉,“恒儿,别,你不是他的对手。”

见云飞岚身形微晃,季恒忙又回来扶好他,“可是,可是……”

云飞岚安抚地拍了拍他扶着自己的手臂,“不要紧,他对我忘恩负义,已不是第一次了。”

“师父,先不说这么多了,”季恒狠狠瞪了聂威一眼,“我们先回去把伤口处理了。”

“好。”最后看了聂威一眼,云飞岚转身准备回房。

季恒却一把将他横抱了起来,动作中很有几分霸道,丝毫不容云飞岚反抗。

“恒儿……”云飞岚轻轻推了推他。

“别动!”季恒板了脸道,“你伤在脚上,箭都还没取出,这样走回去还不痛死了。”

云飞岚见他有了几分愠色,便不敢乱动,更不知道两只手该放在哪里好,只低低地道:“怎么……连师父都不叫了……”

看着那师徒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聂威心里竟有种莫名的窒闷。想起云飞岚最后看他的那一眼,目光错综复杂得让他看不懂,可却偏偏清楚地看到,里边没有对他的气愤。被自己暗算打伤了却不生气,这人为什么如此奇怪?他说自己对他忘恩负义不是第一次了,那么他是何时有恩于自己的,自己又是何时负了他的义?平日里聂威本不是会在意这些事的人,可今次却不知为何总想探个究竟。低头看了看自云飞岚伤口上滴落的血液,聂威愈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他受伤之后便取下他的面具,就算是他的徒弟来了,也一样不是自己的对手。为什么在刺伤他的那一刻,看到他眼中的那抹哀戚,竟就突然后悔了?

将云飞岚送回房中放在床边让他坐好,季恒出门问小二借了把剪刀,又让他送些清水细布到云飞岚房里来。

点了灯跪坐到云飞岚身前,季恒小心地用剪刀剪开他的鞋袜。握住云飞岚的脚踝,强迫自己忽略手上传来的纤滑触感,季恒暗骂自己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走神。

袖箭有小指般粗细,穿透云飞岚脚掌的样子让季恒看了心疼无比。点了云飞岚腿上几处穴道为他止血,季恒抬起头来看云飞岚,“师父,徒儿要把它拔出来了。”

云飞岚保持着双手撑在床上微微后仰的姿势,吸了一口气,点下头去。

“忍一忍。”季恒说着,将云飞岚的小腿抬起夹在左臂下固定住,以防他受痛乱动,右手则握住了云飞岚脚下的那半截袖箭。“来了!”话音刚落,猛一用力,将袖箭拔了出来。

袖箭被拔出的那一刻,可比刺入时痛得多,云飞岚双手抓紧了床上的被褥,闭起眼睛狠狠咬着牙。

鲜血还是大量地喷涌了出来,溅了季恒一身。季恒将备好的金创药倒了一半在细布上,而后将带药的细布按在云飞岚脚下的伤口处;又将剩下的一半药全数洒在脚面的伤口上,再用细布一圈一圈认真地包扎起来。看了一阵,见血没有透出来,季恒才稍稍放了心。拧了毛巾小心翼翼地为云飞岚擦去伤口周遭的血液,动作轻柔地抬起他的腿放到床上,季恒看了云飞岚一眼,没再说话。

看着沉默地背对着自己整理各样物品的季恒,云飞岚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恒儿,”弱弱地唤了一声,“你……怎么了?”

季恒叹了口气,隔了片刻才转过身来,神情严肃,“我才离开这么一会儿,你怎么就让自己受伤了?你也知道聂威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为什么还是对他放下戒心?我不知道你过去到底和他有什么恩怨,可你难道都不会想到我的心情么,你觉得看你受伤我会好过么?”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云飞岚怔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一直都知道季恒是个乖巧的徒弟,他对自己从来都是恭敬的,他和自己讲话的时候始终都用“师父”和“徒儿”作称谓,从未如今日这般,出口都是“你”和“我”。可他会这样着急地说出重话,却都是因为担心自己,以及恨自己的不争气。云飞岚微微笑了,对季恒招了招手,“恒儿,你最近怎么这般爱生气?”

如果他没戴面具,此刻自己一定看得到他因为疼痛而流下的冷汗及惨白的脸色了吧,季恒泄气地走过去坐到云飞岚身边,“有一个这么会让人担心的师父,不生气才怪。”

与季恒共同生活了十年,确是他照顾自己多过自己照顾他,这个孩子,总是有着超乎年龄的可靠。云飞岚探手去握季恒的手,“是我太过不小心,我认错,你别气了。”

直如向情人撒娇般的一句话,听得季恒既欢喜又惆怅,欢喜的是他与自己这自然而然的亲密,惆怅的是他丝毫不明了自己对他的这份情。本想这次一定不能轻易原谅他,可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清凉,听到他温柔的声音,透着些请求的语气,季恒的脸想绷也绷不住了。无奈地笑了笑,季恒道:“下次,再也不要这样了。”

“好。”云飞岚答应得爽快,而后又道,“不过恒儿,是谁教你跟师父讲话这般没大没小的?”

季恒尴尬地咳了两声,起身端了被血染红的一盆水便要出门,“师父先歇着,徒儿换身衣衫再来陪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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