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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盏书斋 > 李修吴玉寰 > 第95章 渺渺:三十、万念俱灰
 
聂威看了看衣衫上的血迹,嫌恶地狠狠一脚踢开季恒,“找死。”

季恒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断崖滚过去,若不是背部撞上了一颗生在崖边的树上,他已是在聂威这一踢之下跌落崖底了。

“我不理你师徒二人,那是有意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若是识好歹,速速离开便算了,”聂威走近了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季恒,“非要巴巴地找上门来送死,这下好受了?”

季恒咳了几声,又呕出一口血来,“少说……废话,有种……你便……杀了我……”若是死在了他手上,师父许就会念及十年师徒之情,与聂威反目,不再受他所骗了。真是这般的话,死也值了。

“杀了你?那未免可惜。”聂威看着季恒动一下都吃力的样子开心不已,“你的武功已经被我废了,身上的筋脉也被我震断了几根,从此便是废人一个,只怕连吃喝拉撒都难得很,你猜猜你的好师父可愿照顾你一辈子啊?”

季恒不敢相信他所说是真的,若是如此,他情愿一死。他知道云飞岚不会放着他不管,不会当他是累赘,可他的自尊和骄傲还是不允许自己苟且偷生。“混蛋……”季恒微微抬起的手不住颤抖,“你……快……杀了我!”

聂威抱臂站在一旁,“你师父发现你不见了,会不会很快来找你?我可舍不得杀了你,不然怎么会有好戏可看?”

脑中一阵阵晕眩,季恒知道自己随时可能会失去知觉,只盼着不要让云飞岚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他……不……不会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打斗之声忽然在此时隐约传了来。聂威很是满意地笑了,“这不是来了?”说着运气跃上崖边那棵树,放声道,“弟子听令,我在此处,将人带来!”

云飞岚听到了聂威的声音,哪里还用弟子带他过来,纵身几个起落便奔到近前。正要问季恒下落,便见他躺在崖边的树根下,脸色惨白,唇角带血。“恒儿!”云飞岚不敢相信地上前扶他靠坐在自己胸前,“你这是怎么了……你……”

“师父……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来……”实是不愿让云飞岚瞧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季恒一阵着急,竟而背过气去。

“恒儿!”云飞岚连忙腾出一只手抵在季恒背心,将内力送入他体内,心里的害怕几乎淹没了他的理智,“不要……求你……”

聂威对尾随云飞岚而来的众弟子招了招手,那几名弟子忙纷纷凑上前来,聂威低声道:“今日之事,谁都不许泄露给我爹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嘴都给我守紧了,否则让我知道消息从谁那里漏了出去,可莫怪我心狠手辣。”

这些人在落沙峰办事都不是一日两日,自然深知聂威的为人,他说心狠手辣,那便必然错不了。众弟子齐声答应,七嘴八舌地叫聂威放心,还都称会为他盯着旁人。

聂威点了点头,示意众人都下去,自己则悠闲地在一旁看着他们师徒两个上演一场好戏。

在云飞岚内力的帮助下,季恒复又醒转,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云飞岚满眼的着急与担忧,心下不禁怆然,“师父……徒儿……徒儿活不……不成了……求师父……杀了……徒儿吧……”

云飞岚将他抱在怀中拼命摇头,“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我……我带你去找师父,师父一定有办法救你的!”又抬头去问聂威,“你到底伤了他哪里?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用紧张,”聂威心情极好,“不过是断了几根筋脉而已,死不了的。可惜你白白收了个不能给你养老送终的徒弟,反过来还要你这做师父的来照顾他一辈子。我好心劝你一句,你这徒弟是从哪里捡的,便丢回哪里去任他自生自灭算了,要不然可有你麻烦的。”

“你……”没想到季恒的伤势竟是如此严重,云飞岚禁不住落下泪来。

季恒咳了几声,“师父……教给徒儿的……的一身武功……已经……已经给他……废了,徒儿……没脸再……再见师父,活着……也是……也是无用,不如……”

“不会的,”云飞岚为他拭着口中不断流出的血,“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等你好了重新练过便是,我陪着你一起。”

季恒轻轻摇头,眼中满是无奈的恨意,“我……枉自偷生了……这十年,可却……却还是无法……报仇……”如今成了废人,报仇之事更是不必再想,活着又有何用?

云飞岚知道不能再耽搁,便欲将季恒抱起,早早离开落沙峰好为他疗伤,“我不准你想那么多,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想做的事,一定都能亲自完成,属于你的一切,你一定会拿回来的。”

我还有一件最想做的事,可现在也失去了资格,我最想拥有的,恐怕永远也得不到了。季恒用尽全身力气抗拒着云飞岚的怀抱,“师父……求师父……成全徒儿……”

一个是自己此生唯一爱过之人,一个则是自己视之为亲人的徒弟,事到如今,怎不教云飞岚心中痛到极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云飞岚再也忍不住,对着聂威大喊,“为什么要伤害他?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说到后来,声音却又渐渐弱了,只剩下无尽悔恨。

聂威怔住了,云飞岚哽咽的指责撞在他的心上,有些痒,也有些痛,无比陌生的感觉,却足以搅乱他的内心。

季恒却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到险些又背过气去,而后一下下咳着。

“恒儿?”云飞岚不明所以地看着怀里的人,“你……你怎么了?”

“为什么偏偏……偏偏是他……不是……不是旁人,”季恒边笑边从喉间流出轻咳声,“今日……若是……是旁人……将我……打成了……打成废人,师父……的心里便……便可不必……不必这般……这般挣扎了,是……是么?”

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这般问,云飞岚半张了嘴,无言以对。

季恒重重喘了几口气,哼笑了一声,“直到……今日,你……你还是……对他……”

终于明白了季恒到底在说什么,云飞岚连忙摇头否认,“不,恒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季恒双眼通红,身体也微微颤抖着,“你从来……都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云飞岚心中很是不安,探手便欲握住季恒垂在身侧毫无力气的手。

季恒手上用不上力,却还不忘躲着云飞岚,“你不知道……你看着……看着他……心有多痛,我看着……你时……便也是……一样的……感受……”不想要活下去,本是要将这份感情长埋心底,永远也不让云飞岚知道的;可他心里只有聂威一人,就算那人对他诸般欺骗伤害,他也无法对其忘情,这又让一心爱他的季恒如何能够甘心?“不……只怕……比之更甚,你……你永远……都不会……不会真正……了解我……我的心情……”

云飞岚忽然有了一种季恒在渐渐离自己远去的感觉,霎时心慌不止,“恒儿,我们先不说了,你让我带你去疗伤,好么?”

聂威心知季恒是不想活了,抱臂瞧着他们师徒二人的这出生离死别的戏码,“飞岚,我劝你还是好好听他说吧,他这会儿不说,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不要胡说!”云飞岚怒视聂威,“他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聂威笑了笑,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你都不好奇他在说什么么?”

云飞岚看了看季恒又看了看聂威,怎么自己不懂的事,他竟会知道么?

季恒咬着唇闭起双眼,终是有泪水自眼角滑落。

“他是在说他喜欢你啊,”聂威假意羡慕,“飞岚,你当真收得好徒弟,竟爱上了自己的师父!”说着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云飞岚震惊不已,“怎么会……”摇头看着聂威,心却止不住强烈地跳了起来,再去看季恒,他紧皱着眉头,脸上都是痛苦和绝望,却没有否认。

“恒儿,你……”云飞岚低头呆呆望着季恒,与他朝夕相处的十年中所经历的一切开始飞快地在脑中滑过,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很多曾经不懂的事,突然便透彻了。

季恒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张无比熟悉却又总让自己觉得陌生的面具,面具后的那张容颜,自己终是无缘得见了。“师父……”季恒微微笑了,“保……重……”话音未落,忽然用他所有的力气猛地翻转了身体,竟是挣脱了云飞岚的怀抱,自崖边滚落了下去。

云飞岚尚未回神,忽地惊觉怀抱一轻,忙去拉季恒的手,却只扯下了半截衣袖。抢到崖边去看,枝桠丛生,烟笼雾绕,哪里还有季恒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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