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没有起身，只是向他伸出了手。
白清寒走过来，握住他手的前一刻瞥见了他手背上那些不寻常的痕迹，“这是怎么弄的？”他想起自己走上来之前听到的那些声响，看了老树一眼，又瞪着李言。
骨节泛红，有的还渗着血，在明亮的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李言收回手，伸进清凉的湖水里，“想要在遇到奚敬禾之前试试我的拳头还管不管用。”
白清寒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将他的手拉上来，扯下自己的衣袖来为他包扎，而后直直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做？”
听他语气，便知他是动了怒，李言想要抱一抱他，却被他躲开了。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李言低下头去，一拳又捶在了地上。
“喂！”白清寒死死拉住他的手，“我真地生气了！”
“我也很生气！”李言猛地将他抱进怀里，没有给他机会躲开，“气他们明明是你的亲人，却不曾善待于你；气你父亲嘴上说担心你，却一点也不为你着想；气我自己在你受苦的时候坐享清福，没有早一点遇见你！”
本想挣扎的白清寒闻言安静了下来，顺从地任他抱着，半晌，抬臂回抱他。
李言在他肩窝里深吸了两口气，以平复自己的情绪，“气我自己在你被他们指责和谩骂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
“这不是你的错。”白清寒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
李言又缓了缓，好一阵才轻笑了一声，“可我仍是忍不住恨我自己。”
白清寒听他声音稳定了许多，稍稍退开了些看他，“你说我是傻瓜，你又何尝不是？”
李言心疼地轻抚着他的脸，“我曾经以为我自己无所不能，直到今日才知道，我其实很无能，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知他这样都是为了自己，白清寒心中万分感动。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愿意珍惜自己，即使从未伤害过自己也会因为自己受苦而自责，若不是真心疼自己爱自己，他又何致如此？在竹林里答应和他在一起，不乏他在自己脆弱的时候悉心照顾自己的原因，可这一刻，白清寒的心却深深为李言所撼动。白清寒深知，自己此生再也不会遇见一个比李言待自己更好的人了。
认真地感受着此刻的心动，看着这个让自己为之心动的人，白清寒唇边绽开微笑，“你什么都不用做，这辈子，我只要求你做好一件事。”
李言迷失在他温柔的微笑中，怔怔道：“什么？”
“那日在竹林里，我毒发后你对我说的话，你可还记得？”白清寒双眼闪亮更胜漫天繁星。
李言总算回过味来，愣了愣，腾地站起来，激动道：“你……你刚刚说……一辈子？”
白清寒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起身便走，“没听到算了。”
李言快走两步自他背后拦腰将人抱住，唇抵在他耳边低语，“只疼你一个，只爱你一个，只要你一个，此生决不负你。”
原来他真地没有忘记。白清寒微微红了脸，抬手覆在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只要你做好这一件事，我便喜欢你一辈子，再也不和你分开。”
李言放在他腰间的手一顿，随即得意道：“你说你喜欢我？”
白清寒更是羞赧，拍打着他的手，“你不稀罕算了，放开我，我要回去睡了。”
李言抽了两下气，抱得却更紧了，“不放不放，我也喜欢你，喜欢死了。你要我做的事我一定做好，你说不分开也要算数，清寒，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离开我。”
听到他的抽气声白清寒才想起他手上的伤，当下又心疼地小心为他揉着，“好。”
李言扶着他的腰让他在自己怀里转了个身，看着他明媚的眉眼心里越来越甜，忍不住低下头想要亲吻他漂亮的唇。
白清寒有些不自在，却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风吹叶动。
白清寒等得不耐烦了，又睁开眼睛，却见李言看向自己上来的方向。不悦地拂开李言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白清寒在心里暗骂他的戏弄，“我要回……”
李言忽然抬起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嘘！有人来了。”
白清寒以为他还在逗弄自己，正要拍开他的手便听到有说笑声和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正是朝着此处。
李言拿开手，“你想见么？不想见的话我们便走。”
“这里除了我之外少有人来，”白清寒道，“她们既然来了，便说明知道我在此处。”
李言明白了，怒道：“这是他们担心你跑了不能给奚敬禾交代，监视你？”
白清寒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动气，“这些事久了便习惯了，不必放在心上让自己不好受。”
李言握起拳，暗暗发誓一定要带他脱离这个直如地狱深渊一般的家。
来的是白清寒的三个妹妹，一路有说有笑，看到李言后，笑声尤为明显。
李言下颌向那边指了指，对白清寒道：“那边有路？”
白清寒点头，“你不是从那边上来的？”
李言无辜地眨着眼睛。
白清寒讶然，“那你从哪里上来的？”
李言眼神瞟向身后。
“……”白清寒无语，“那边是矮崖吧？”
说话间三名少女已至近前，容颜一个比一个俏丽，却都少了白清寒身上那种超然物外的脱俗雅致，尤其看在李言眼中，更是差得远了。
“有事么？”白清寒瞥了那三人一眼，淡淡问道。
“我们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陆大哥的。”其中年长的那个道。
她话音刚落，便和另外两个一起窃窃私语起来，三人发出一连串的娇笑。
“……”李言看着白清寒，不明所以。
三名少女依旧在低语，扭着手帕，神情忸怩。
李言依稀记得三人的名字，清芷，清芙，清茵。因着这一大家子人对白清寒的态度，李言对她们便也亲近不起来，不过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礼貌地对那三名少女笑了笑，“不知三位小姐找在下有何指教？”
白清芷清了清嗓子道：“你年方几何，家住何处，婚配与否？”
“……”李言不得不暗道白家真是好家教。
白清寒抱臂，看热闹一般地看着他。
李言知道他这是在等自己回答，可以不去理白清芷的问题，但如果是白清寒想要知道的话，他却无法置之不理。笑容加深了些，李言道：“在下二十有四，家住中都，尚未婚配。”
白清寒满意地点点头。
三个少女又是咯咯一阵笑，显是也对他的答案十分满意。
白清芙上前一步道：“你觉得我如何，嫁你做妻子你愿不愿？”
李言微微张着嘴，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
白清茵不高兴了，抢到她的前头道：“我先问我先问，这本来也是我的主意！”
李言尴尬地看向白清寒。
白清寒挑了挑眉，看不出心情是好是坏。
“都闭嘴！”白清芷喝了一声，走到李言面前，“他是我的，谁也不许跟我抢，都退到一边去！”
“凭什么……”白清茵还要再争，却被白清芙拉住，两姐妹心不甘情不愿地各退了两步。
白清芷又露出笑容，仰着头看李言，“喂，你怎么说？”
“我说……”李言继续看白清寒，见他微眯的眼中明显有着不耐，忙道，“我听你大哥的，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白清寒的脸色和缓了不少。
白清芷似乎有些着恼，皱眉瞪向白清寒。
白清芙比她有眼色得多，立刻抱住白清寒的手臂，“大哥，你最好了，不如你替我跟陆大哥说说好话吧？”
白清寒低头看着她，忽然有些茫然。在这之前，他从未听过弟弟妹妹喊过他大哥，有生以来的头一遭，竟又与李言脱不了干系。
李言看着他感伤的神色，抬手想去抱他，“清寒……”
白清寒回神，拂开白清芙的手臂，将李言拉到自己身边与他十指交握，“他是我的，所以你们都不用再抢了。”
李言脸上眼底满是笑意，在皎然的月色下无比清晰。
三姐妹怔愣了好一会儿，白清茵第一个受不住，指着白清寒的鼻子道：“你别痴心妄想了，你是奚敬禾的人，早晚是要跟着他的，还来招惹别人做什么？”
白清芷也道：“就是，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早跟奚敬禾好上了，闹了别扭跑了他便满天下地找你。你倒好，又搭上了旁人，怎地这般不知羞耻！”
白清芙脸上也有嫌弃之色，“你既然都已经跟了奚敬禾，就该一心一意，明明做了他的人却还想着别人，跟自己妹妹抢人，这算什么？”
李言的脸沉了下来，如果这样还要忍，未免太委屈了白清寒些。
白清寒与他交握的手微微颤抖，“我与奚敬禾……我和他没有……”他像是在对三姐妹解释，眼睛却偷看着李言的方向。
李言放开他的手。
白清寒心底一凉，什么话也说不下去了，有什么堵在胸口，重得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三姐妹面现得色。
李言却又伸出一只手臂牢牢地环住白清寒的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他不是奚敬禾的人，他是我的人。你们若是胆敢再出言侮辱他，我不介意替他这个做哥哥的教训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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