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以为自己扰了他兴致的小权子忐忑地垂首站在一边，也不敢再言语。
白清寒用肩膀撞了撞李言，“去看看吧。”
李言侧头看着他，“其实我也正有此意。”
白清寒有些意外，“那……快去快回。”
李言笑了，“你是不是吃味了，不希望我去？”
“我没有。”白清寒别开脸。
李言在他背上轻拍两下，“你们先吃，我很快回来。”
他只让小权子和几个侍卫跟着，告诉其他人继续。
瑶妃与尤妃见状一喜，飞快地跟了出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瑶妃福了一礼，直起身子却见李言已走出老远，根本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而尤妃正跟在他后边冲自己又使眼色又招手。瑶妃跺了跺脚，忙追了上去，“皇上这是要去哪里，要不要到臣妾那儿坐坐？”
尤妃也道：“是啊是啊，许久不见皇上，臣妾有许多话想和皇上说呢。”
李言停下脚步。
瑶妃与尤妃仓促收势，有些狼狈，不过还是很快端庄地站好。
李言沉着脸看着她二人，“朕现在心情不好，你们两个若想凑在一处聊天解闷，那么最好找个朕看不到的地方，再来烦朕，别怪朕不客气。”
瑶妃与尤妃看了看彼此，很是委屈。
李言继续迈步。
瑶妃与尤妃互相怂恿着对方再说点什么，亦步亦趋跟着。
李言这次没有驻足也没有回头，只道：“不要再跟着朕。”
待得李言走远了，瑶妃才不甘地哼了一声，踩着愤恨的步子回去了。尤妃咬了咬唇，跟着她走了。
李言来到辰妃的住处，便见她卧室门外站了一群人，可谁都没有进去。
听到皇上驾到的通报声，众人纷纷退到两边，跪下道：“奴才恭迎皇上圣安。”
“都起来吧。”李言负手站在门前，“怎么回事？”
还不等有人回答，房中便传来受惊般轻颤的声音，“是……是皇上来了么？”
有个宫女苦着脸道：“回皇上的话，娘娘非要见皇上一面，说是见不到皇上，她今日便要死在里面。娘娘不许奴才们进，皇上快劝劝吧。”
“胡说！”小权子斥道，“太后不是吩咐过不许往辰妃房中送任何可能造成伤害的利器么？她拿什么寻死？你们为什么制不住她，还都被赶出来了？”
宫女被她训得泫然欲泣，“一个月前收回娘娘用膳的碗盘时发现少了只筷子，奴婢们只以为不小心掉了，谁想竟被娘娘偷偷藏了起来。也不知娘娘用了什么办法，将筷子弄得那般尖利，便抵在颈子上，奴碑们实在不敢妄动。”
小权子还要再骂她们不顶用，却被李言拦住了。李言道：“朕进去看看，你们都在外边候着，朕出来之前，谁也不许进去。”
“圣上，”小权子不甚放心，“这……还是让侍卫跟着吧，不要伤到圣上。”
“她伤不到朕。”李言说着已经迈步进门，反手将门关上。
“皇上？”辰妃的声音依旧颤巍巍的，“是皇上么？”
李言走进来，“是朕。”
“皇上！”辰妃惊喜地想要靠近他，但似乎又想到什么，驻足在几步开外，“原来皇上还愿意见臣妾么。”
李言看着她手上握着的那根筷子，一端有明显的咬痕，还有被磨过的痕迹，想来是她趁夜里入睡时自己用牙齿和墙壁才弄出这样的效果。李言向他伸出手，道：“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朕。”
辰妃一怔，随即将筷子尖利的那一端抵在颈边，“皇上当真不怕臣妾死在这里么？”
李言哼笑，“朕有什么好怕的，你死了，朕有什么损失？”
辰妃双眼慢慢变红，痛苦地道：“臣妾对皇上一心一意，皇上为什么视而不见？”
“因为朕的一心一意不在你这里。”李言道，“辰妃，朕没想过要你的命，朕会放过你，放过你父亲，所以无需这么闹。”
意图被识破，辰妃有一瞬的失神，抵在颈边的筷子不由放松了些。
李言看准时机，迅速挪步来到她面前，出手如电地点了她的穴道。
辰妃震惊地看着他。
李言将她手中的筷子夺下，对着窗子掷了出去。
木筷戳破窗纸，消失不见。
辰妃绝望地流下眼泪。
李言盯着她看了片刻，缓缓地道：“其实朕真地恨不能杀了你，是念在你对皇祖母和母后的孝心上，才愿意饶你性命。朕今日来，不是因为你以死相逼，事实上你的死活朕一点都不在意。朕只是有些话想要对你说，”李言的声音放轻，却透着冷意，“你要庆幸当日你派去的人射出的箭是射到了朕身上，如果伤到的是清寒，你活不到今日。”
辰妃脸色惨白，若不是因为被点了穴，只怕站都站不住。
“所以不要再闹了，朕没有那么多耐心。”李言解开她的穴道，“你好自为之。”
看着李言毫不留情的坚挺背影，辰妃终于无力地瘫倒在地，却还不死心地道：“皇上，臣妾为皇上做了那么多，皇上当真对臣妾从未有过一丁点的动心么？”
李言脚步未停，“朕说过，朕的一心一意，另有所属。”
萧瑟的院落中响起一声悲恸的哭嚎，又很快归于平静。
李言回来的时候，小院依旧热热闹闹。李行递给他一尾刚烤好的鱼，遗憾道：“母后派人传话，叫咱们别闹到太晚，差不多就散了吧。”
李言咬了一口鱼，又挨着白清寒坐下，“要不要给母后送些过去，说不定她觉得清寒的手艺不错，也会来凑热闹。”
李修晃了晃手上的酒壶，“我在这里，皇嫂是绝不会来的。”李治退位清修与他关系甚大，那之后太后便一直避免与他的见面，心中之结至今未解。
钟毓抢过他手中的酒壶，咕噜咕噜喝了两口又塞还给他，“喝酒你为什么那么多话？”
李修笑弯了眼，“你抢我酒喝，要喂我的。”
李言也拿起酒壶，对李修举起道：“九叔，你当我说错话，我罚酒。来来来，今日不醉不归！”
“正合我意！”李修大笑道，“不过若是醉了，我可就更不会回去了。”
李言喝了一大口酒，“还怕我这里没你们过夜的房间么？”
李行对自家王妃道：“皇兄愿意收留我们，今晚便不理家中那小家伙了吧？”
王妃也觉这样别开生面的晚宴颇为有趣，笑眼盈盈地道：“王爷既然这般说，妾身自当从命。”
李言环住白清寒的腰，“就这么定了。”
白清寒倚在他怀里，看着他恣意的笑脸，忽然觉得自己又多了几分醉意。
后来白清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中途似乎有人亲吻自己，不过因为喝了酒，睡得比往常要沉，没有理会，便又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李言不在身边，白清寒也没多想，径自起身去沐浴。
直到午时，仍未见到李言，白清寒才有些坐不住。
领人进来送午膳的小权子看他在房中来回踱步的样子，有些尴尬地道：“白公子，吃点东西吧？”
白清寒没答话，反问道：“李言呢？”
“……”直呼圣上名讳这样真地可以么？
看着小权子抽动的嘴角和闪烁的目光，白清寒心里开始觉得不对劲，追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小权子支吾道，“圣上有事走不开。”
白清寒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小权子冷汗直流。
白清寒突然举步向外走。
小权子迟了片刻，连忙追上去，“白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
白清寒边走边道：“我去找他。”
小权子为难道：“圣上特别吩咐下来，说在他回来之前要让白公子留在这里，让奴才等人好生照看着的。再说白公子不知道圣上在哪儿，去何处找？”
白清寒顿住脚步，原地呆站了一阵，猛地抓住小权子的手臂，“他对你们说让你们在他回来前好生照看我？他为什么说得好似自己至少十天半月回不来一样？你跟我说实话，他到底去了哪里？”
“这……”小权子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他攥得生疼，却又不敢去拂，只得苦求道，“白公子，您便在这儿歇着吧，圣上办完了事便会回来的。”
“他出宫了，”白清寒这一次用的不是疑问句，“他去了雪山，他把我丢在这里，一个人走了。”
小权子冷汗落得更凶，“白公子，圣上也是心疼公子……”
白清寒加快脚步。
小权子两条腿挪得飞快，“白公子还是等着吧，圣上说了……”
“你要听他的话我却不必！他若有什么不高兴，让他立刻出来跟我说！”白清寒只觉胸中烧起一团火，也不知是气愤还是担心。说什么君无戏言，这分明是满口谎言，说好了一起去的，他怎能瞒着自己一个人走了？
小权子还在身旁劝说，白清寒却已听不进去，他走着走着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这般焦急又难过。李言此去不知何时能回来，而自己却没有许多的时间去等他了，那么说不定，昨夜便是自己见他的最后一面。心抽紧了般地疼，白清寒在袖底握紧拳头，暗道：李言你这个混蛋，要是再让我见到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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